文信侯夫人虽然什么都没说，可轻抚云玄霜肩头就代表了她的态度。

……

傅老夫人未曾久留，安抚了云玄霜几句便先行离开，只是在棠府门前坐上马车却并未回府，反而直接叫人赶车去了曹家。

文信侯夫人和钱绮月也跟着离开之后，离衍闻听傅老夫人去了曹德江府上，只扬唇朝着云玄霜道：“铖王妃很聪明。”

顾鹤莲在旁与有荣焉：“那当然，她可是老爷子亲自教出来的。”

离衍乜他：“跟你有关？”

顾鹤莲：“……”

离衍说道：“听闻铖王病了，铖王府世子往积云巷跑了好几次，铖王妃虽然未曾见谢寅可毕竟母子连心，她早晚会有心软，有着谢寅在旁提及父母十数载感情，顾家主说不得过几日就得送你妹妹回铖王府了。”

“离！厌！”

顾鹤莲听着那句“妹妹”顿时大恼，指着他就怒道：“你他妈有没有点良心，要不是我得了消息带人救了你一把，你现在早被人砍成肉泥了。我不辞辛苦将你弄回来，你就是这么对你的救命恩人的？”

“让你救了？”离衍冷嗤。

顾鹤莲：“……”

“嘿我！！”

他“唰”地起身撸着袖子就想弄死离衍，他妈的他就不该多管闲事，可谁知道还没等他靠近就被人一把推了个趔趄。

云玄霜神色惊慌看着离衍：“阿兄你怎么了？”

顾鹤莲撑着桌角：“……”

他还是不是舅父了？！

离衍方才与顾鹤莲斗嘴忘了自家小孩儿还在，见她急的脸都发白，眼睫轻颤时杏眼也仿佛蒙了水雾，他衣袖遮掩着腰间的伤：“别急，无碍。”

顾鹤莲见不得他舒坦，冷笑了声：“是挺无碍，不过就是被人捅了两刀，差点没命。”

“闭嘴。”

见小姑娘脸上更白，离衍朝着顾鹤莲冷目横眉，抓着桌上的东西就砸了过去：“滚出去！”

顾鹤莲伸手接住飞过来的东西，满是幸灾乐祸地走了。

神色冷戾凶煞的离督主这才转头，瞧着身前咬着嘴唇急的快哭了的小孩儿，颇有些头疼地尽量放轻了吐息。

“别听他胡说，只是一时不察被人钻了空子，划破了点儿皮。”

“真的？”

“真的。”

“那就好……”

玄霜闻言眼角微垂放松了下来。

离衍刚以为瞒过去了暗自松了口气，想寻着借口先走，却冷不防见身前小女娘快速靠近，一把抓着他衣袖朝上一掀。

他来不及遮挡，那手臂挪开时就露出了腰间渗出来的大片血迹。

云玄霜红着眼蕴满了雾气：“阿兄骗我。”

第94章他怕身上的血吓着了小海棠

盛春暖阳透过窗木斜落在屏风上，映出后面嶙峋伟岸的身影。

离衍敞着外袍坐在四足长榻上，露出的腰间早被鲜血染得通红。

离娘子脸色极为不好：“这是谁下的手，只差半寸便是要害，你居然还敢骑马回来，不要命了？！”

“看伤就看伤，别多嘴。”见屏风边缘绣青裙摆掠动，离衍皱眉：“本督无事。”

“无事？”

离娘子虽然早就习惯了他这冷淡模样，却依旧对他逞强这事着恼。

她冷笑了声，手里拿着白布朝他腰间裹去时动作重了三分，就听离衍呼吸一滞后陡然加剧，肩背上的肌肉也因疼痛绷紧轻颤，唇上失了血色时，额间渗出细密冷汗来。

外头云玄霜瞧不见里面情形，只听他呼吸突然急促，急得眼睛通红：“离姊姊，阿兄怎么了？”

“死不了。”离娘子冷嘲。

云玄霜看不到离衍伤势，也不知他伤得到底有多重，可阿兄向来不以情绪示人，能将他疼成这般又怎能轻快。

她手上还有刚才扶着人过来时染上的血，想着他腰间那一大片的血迹，云玄霜急的抬脚就想进去，只还没过屏风就被里面喝止。

“别进来。”

“阿兄…”

“我没事。”离衍吸气压着声音：“离娘子吓唬你的。”

白布染了血，腰间伤口狰狞，这般衣衫不整小孩儿怎能随便入眼，况且这血淋淋的模样岂是小娘子能看的。

他手中轻握压住疼痛，剑眸看向身旁人：“别逗她，好好看伤。”

离娘子直接就翻了个白眼，当年她捡到离衍时他便是血淋淋差点没命，一身骨血几乎被全部换了他也熬了过来。

听着外头小女娘说话都带了泣音，人更是隔着屏风不安地来回轻踱，她到底也没再折腾离衍，只手脚利落地替他将伤口包扎好，待到全部处理好了才没好气：“督主这命只有一条，还是悠着点儿，要真是死了可就什么都没了。”

“有离娘子在，本督无碍。”

离娘子顿时气道：“我只是医者，不是神仙！”

离衍就着缙云的手一边套上干净里衣，一边唇色苍白地轻声吐息：“你于本督而言，便是大罗神仙，这满天下寻不出第二个离妙手。”

离娘子：“……”

这马屁拍的她一口气堵在胸中，发作也不是，不发作也不是。

离衍抬手系好腰间绳带，被缙云扶着走到一旁重新坐好后，云玄霜才得了准允进来。

小姑娘几乎是小跑着到了他跟前，腿边裙子被捏的皱皱巴巴，望着他时红着眼圈，脸上被泪湿了大半。

离衍轻叹：“不是与你说了没事，哭什么？”

“你就稀得云小娘子心疼你吧，别总想着哄她开心跟人逞强。”

离娘子丝毫不给离督主面子，一边在旁净手一边朝着云玄霜说道：“他伤的不轻，腰间深的那一刀只差半寸就得要了他的命，那伤口挨着下肋须得好生静养，哪怕近来天气不算太热也得勤换药，否则起了脓症便是麻烦。”

她甩掉手上的水渍有些动气：

“他早前就伤过身子不比常人，汤药断断续续喝了多年也未曾好透，我这个大夫说的话他向来是当作耳旁风的，要不是不小心欠过他人情，他这种病人我才懒得医治。”

管他死活！

云玄霜只以为离娘子是说离衍受过宫刑不比常人，心口揪紧：“离姊姊将伤药给我，我管着阿兄。”

离娘子嗤道：“他惯来阳奉阴违，你能管才怪。”

离衍闻言就瞪向离娘子，还不待说话就觉衣袖被人牵住。

瞧着小姑娘眼睫湿濡濡的，那泪珠子挂在睫上泫然欲泣，他轻吁出喉间冷息，眼尾柔软了下来，满是无奈地妥协：“好，由你管。”

“阿兄说话算数？”

“算数。”

玄霜眼中水光潋动，牵着他袖子扭头看向离娘子：“离姊姊，我会看着阿兄，让他好生修养，他伤势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你便全与我说。”

离娘子面露惊讶，她还是头一次见离衍与人服软，这云小娘子还真是一物降一物了？

离娘子也并非是真不想替离衍医治，她只是不喜他总不珍惜自己身子，而且她比旁人知道的更多一些，也知离衍当年经历了多少，对他如今便也越发头疼。

如今好不容易有人能管着这头犟驴，离娘子哪有错过的。

她拉着云玄霜走到一旁，就絮絮叨叨说着需要注意的地方，云玄霜就仔仔细细地记着，一点点印在心里。

离衍瞧见不远处小姑娘绷着小脸如同问询什么惊天大事，生怕错漏半点的样子，而自己竟是被当成了瓷娃娃般对待，他就忍不住扶额：“她这是逮住机会了，也不知跟玄霜说了多少。”

缙云低笑出声：“离娘子也是担心督主，督主这次伤的有些重，不如这几日就留在府中好好养伤。”

“枢密院里一大堆事，宫里也脱不得手，哪有功夫养伤。”

离衍刚啐了一句，就见那边云玄霜突然回头看过来，他话音一转：“不过多留在府里些时间倒也不是不行……”

他实在是怕了她的眼泪，大不了小管家婆睡着了再忙。

缙云见他难得认怂，忍不住就抿嘴偷笑。

离衍低咳了声，抬头横了他一眼，待到收回目光之后才说起了正事：“今日在城外抓住的那几个人审的怎么样了？”

缙云笑容收敛：“都是死士，撬不开嘴。”

抓回去半道上就死了两个，另外两个虽然还活着，可舌头早就被人绞了，想问出东西几乎不可能。

离衍早就想到能被派出在京郊动手的，定不会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