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帐内

齐景宸进来的时候，齐长轩已经等在了里面。

齐景宸撩袍坐下：“有事？”

齐长轩刚要说话，江卫突然急匆匆的从外面进来，单膝下跪。

“将军，陈国将领那和率领二十万大军，要向我们宣战！”

齐景宸面色一沉：“召集所有将士，加强警戒，派人回禀上京，增派援手！”

“是！”

江卫离开。

这时，齐景宸看向齐长轩：“没事就出去。”

“贺云烟死了，你难过吗？”

齐长轩如此直白的发问，连贺云烟都意外，可却又隐隐期待着齐景宸的回答。

可齐景宸却沉默了。

“呵！”齐长轩冷冷一笑，“我真替贺云烟可悲，居然会爱上你这种人。”

可悲吗？

贺云烟亦扪心自问。

一切从一开始便是悲剧，可她依旧飞蛾扑火。1

可悲，但她从来不悔。

案桌后的齐景宸，只是坐在那里，看着前方，然而眸中混沌一片，又似好像什么也没看。

贺云烟静静的坐在他的身边。

她明白，齐景宸这种性格的人，喜怒从不露于人前，很少有人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

第二日。

李琴求见的消息传到营帐的时候，齐景宸正在勘查地形图。

“让她进来吧。”

不多时，一身素衣的李琴走了进来。

齐景宸依旧坐在案桌后，姿势未变。

贺云烟看着面色憔悴的李琴，心里下意识的抗拒。

她不知道，母亲这时候来是为了什么，但总归不是为了自己。

大概又是因为自己的死给舒家丢了脸吧……

“齐将军，请把我女儿的骨灰交于我，带回舒家。”

李琴此刻的平静有些出乎意料，似乎跟上次那个泼辣的妇人毫不相关。

“贺云烟是为国捐躯，骨灰已经运送回上京，葬在英魂陵中。”

齐景宸说这话时，面不改色。

若不是贺云烟看着他讲自己的骨灰收在营帐内，只怕都要信以为真了。

李琴也似没料到，沉默了良久，开口道：“那劳烦将军将我女儿的衣物交于我一些，我好带回去，日后也有个祭拜的地方。”

齐景宸默了默，挥了挥手，身边的将士领命出去。

不多时，一个包袱就交在李琴的手上。

李琴颤抖着手，攥着包袱的手关节发白，眼泪抑制不住一滴滴落下。

她是在为自己难过吗？

贺云烟看着由小声啜泣，到最后嚎啕大哭的李琴。

曾经父亲和哥哥离开，她也曾是这样撕心裂肺，嚎啕大哭。

原来，母亲也会为她哭……

李琴爱贺云烟，但更爱兄长舒少城。

没有比较的时候，贺云烟觉得，她是有母亲的。

任何感情都是禁不起比较和试探的。

“我曾答应过她，会好好照齐她的家人，日后，你的的一切生活需要，军营都会负责的。”

面对李琴的哭泣，齐景宸只能有这么一句话。

李琴离开的时候，贺云烟看着她得背影，心里依旧是隐隐作痛。

母亲这一生或许更加不易。

一个女人，青年丧夫，中年丧子后又丧女，到了晚年，孑然一身。

怎么看，都是悲哀的一生。

或许，母亲那一刻，有没有后悔这一生呢？

李琴走后，齐景宸继续和几人研究作战事宜。

似乎一切都和往常一般，并没有因为她的离去而改变什么。

可是到了深夜。

军营突然来了一道圣旨。

宣旨的大总管看着齐景宸，干瘪的脸上扯出一抹笑。

“齐将军，陛下旨意，命您放弃羌谷城，即刻撤退！”

第15章

放弃羌谷城撤退？？？

大总管的话刚说完，周围的人都惊讶不已。

“陈国偷袭了我们的城池，还杀了舒军师和那么多将士此等大辱，怎能撤退？”

“对啊，我们跟陈国僵持了这么久，怎么能撤退？”

“羌谷城还有那么多的百姓呢，朝廷真的要弃羌谷城不齐吗？”

“此时撤退百姓怎么办？任由陈国屠杀吗？”

众将士一时间议论纷纷。

大总管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齐景宸在此刻开了口。

“恕臣不能领旨！”

“齐景宸，你不领旨，是要造反吗？”

此话一出，大总管身后的侍卫齐齐拔剑，气氛瞬间剑拔弩张起来。

江卫也毫不犹豫的拔剑，站在了齐景宸的面前，似乎只要大总管身后的侍卫一动，他便立马上前。

“江卫，退下！”

“将军！”

“退下！”

齐景宸向来说一不二，这一点所有人都了解。

江卫无奈，只能退下，大总管见状，也示意身后的人收了剑。

大总管知道齐景宸的性格，也放软了语气：“齐将军，如今南方水灾不断，边疆不能再起战事了，陛下也是无奈。舒军师的牺牲，陛下何尝不知道，只是若不撤退，只怕朝廷没有这么多粮草来供给了。”

大总管话所如此，但其中隐含的威胁不言而喻。

若是齐景宸不肯议和，朝廷不仅要降罪，还要断掉粮草。

粮草乃是打仗必不可少的东西，没有粮草，必输无疑。

齐景宸没回答大总管的话，看向一侧的江卫：“军中粮草还够支撑多久？”

江卫略略思索：“半个月。”

半个月？

一旁的贺云烟闻言，心中暗暗盘算。

战事只要一开始，短则半年，多则好几年。

半月的粮草，什么也干不了。

“好，那便就半个月。”

“什么？”大总管疑惑。

齐景宸清冷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半个月，拿下陈国将领那和人头，否则，任凭处置！”

那和乃陈国强将，那和一死，陈国便如同强弩之末。

吸气声一片！

“齐景宸，你疯了？！”贺云烟飘到齐景宸的身前，“我们人马可比陈国少了一半，这不可能实现！”

贺云烟的怒吼无人听见，当然包括齐景宸。

大总管此刻冷笑一声，语气不屑：“齐将军可知自己在说些什么？”

“当然！”

“这根本不可能，陛下不会任由你胡闹的，我要回禀陛下，你抗旨不尊，死罪难逃！”

大总管说完就要带着侍卫往外走。

“江卫，拿下他。”

齐景宸一声吩咐，江卫带着人，片刻之间便将大总管拿下，按着，跪倒在地。

“齐景宸，你敢抓我，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罪？”

“我觉得我现在还怕多一个罪名吗？带下去，把他们关起来。”

大总管被带走的时候，齐长轩刚好赶了过来。

“哥，你……”

“陈国欺压我朝，又……”齐景宸还没说话，转了话题，“此等血海深仇，议和绝无可能。”

说完，齐景宸转身：“召集人马，立刻整兵，明日起兵！”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

营帐内。

江卫和蒙哲还有齐长轩都站在下首，齐景宸拿出一张地形图。

几人仔细研究着。

此战，凶险万分，没有退路。

贺云烟飘在一旁，如同过往的数千个日夜，几人都曾如此聚在一起，连夜商议作战事宜。

可是如今唯一不同的是，贺云烟此刻只能看着他们。

天色渐渐亮了。

“那就这样，你们收拾好东西，一刻钟后，军营门口集合。”

齐景宸发话，几人退下。

他坐在椅子上，伸手揉了揉眉间。

贺云烟静静的陪在他的身边，却不料下一秒，他突然开口。

“云烟……”

第16章

贺云烟吓了一跳。

难不成他能看见自己？

她赶紧看向齐景宸，却见他正看着不远处自己那染血的战袍。

贺云烟不理解，他为何突然唤自己的名字？

只见齐景宸起身，来到战袍前，伸出手，在上一寸寸抚摸。

“贺云烟……”齐景宸的声音低沉沙哑，如同无数温存的日夜，他在她耳边轻唤她名字一般。

“如果你在，你一定会赞同我的决定，对吗？”

夜静如水，沉默无声。

黑云压城，冷风萧瑟。

十万人马整整齐齐的排列的军营的门口。

齐景宸站在最高处，看着下面神色坚定的将士。

他端起手边的酒碗：“将士们，此次一战，凶多吉少，若是有想退出者，即刻禀明，领上五十两银子，便可回家。”

话落，无人说话。

“我再问一遍，有没有？”

将士们齐齐单膝下跪：“誓死追随齐将军，誓死守卫羌谷城！”

齐景宸看着将士们，心中动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