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被埋葬在那座宅子里的记忆，今天可以肆无忌惮地被挖掘出来了吗？

马车咕噜噜滚动起来，钟白没有发现两人之间略有些古怪的气氛，甩着小马鞭，一边赶车一边哼小曲，偶尔瞧见什么热闹还要喊两声，欢快中带着几分憨傻。

可惜丝毫没能影响到车厢里的人。

贺煜靠在车厢上，侧头看着一直沉默不语的陆羲，眼神逐渐游离，他想，是不是该和陆羲生个孩子，是不是有个孩子自己在她心里的位置就会重一些？

可太医说陆羲当年身体受过损伤，没养好之前生育会有风险。

这些年他一直吃着太医开的药，就是不想出这种意外。

但现在……

各色念头在他脑海里翻飞，最后还是被压下了，算了，还是先琢磨琢磨为陆家翻案的事吧，到时候整个陆家都被扣在京城，陆羲就算有别的心思也走不了。

他轻轻吐出一口气撇开了沉闷情绪，朝陆羲靠近了些：“你想不想下去走走？”

陆羲正透过窗户看外头的热闹，这是个普天同庆的日子，京城会在这一天解禁，这街上的热闹会持续一整夜。

再往前几年，陆羲也会携裹在人群里，被父兄丫头护着，瞧一瞧这独属于人间的热闹。

可现在她已经没这个兴致了，大概是清楚地知道这热闹和她没关系，所以只是看看就好。

“皇上想去只管去，奴婢在车上等着。”

贺煜默了一下，再开口之前先抓住了陆羲的手：“出门在外，不要这么喊。”

也别提那两个字。

在宫里那么多双眼睛盯着，陆羲死守规矩他无话可说，可在宫外，至少今天晚上，他不想听见那两个字。

陆羲一歪头：“那，公子爷？”

贺煜满脸无奈：“我说的不是这个……陆姑娘，中秋佳节，让我高兴一回，可好？”

他摩挲着陆羲的手背，动作间不显暧昧，却带了几分恳求，陆羲低头看着，久久没再说话。

可贺煜知道，这算是答应了。

他得寸进尺的又靠近了一些，冷不丁看见外头有各色漂亮的花灯，便喊了停：“我们去买盏灯。”

陆羲有些窘迫，目光一扫外面，围着灯笼要买的大都是十五六岁或者更小的姑娘，她这个年纪在这个时候都已经是做母亲的人了，是该给别人买灯的人。

“公子爷自己去吧，好不好？”

贺煜不听她说话，拉着她就下了马车：“不好。”

陆羲被他拽得没办法，论力气她是拉不住贺煜的，只能被他半拖半拽的带着下了车。

钟白守着马车不好乱走，正抻长了脖子往大街上看，他正是少年慕艾的时候，陆羲只当他在看美人，却不想他扯着嗓子喊起来：“爷，奴才想要那个灯，就骑大马那个。”

陆羲一顿，略有些困惑地看了过去，钟白多大了？他这个年纪，喜欢这个合适吗？

贺煜挥挥手，也不知道是不是答应了，头都没回，拉着陆羲一路往人群里钻。

“钟白他……”

陆羲提醒了一句，贺煜摇摇头：“不理他，回头随便给他买个灯就行，他好糊弄。”

陆羲哭笑不得，可因着钟白的坦坦荡荡，她心里那点对花灯的渴望便也冒了出来，似乎这个年纪喜欢花灯也不值得羞耻。

“那个好看吗？”

贺煜忽然开口，陆羲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瞧见是一盏毛茸茸的兔子灯，明明只是盏灯而已，看着却栩栩如生，仿佛一只活的会发光的兔子。

不少姑娘们都被吸引，围着那灯不肯走。

陆羲一看就知道那灯价格不菲，不然应该早就被人买走了。

她摇摇头，虽然这些年她攒了些钱，一盏灯不至于买不起，可她出宫的匆忙，并没有带出来。

“买一盏寻常的，应应景就好。”

贺煜仍旧充耳不闻，护着她挤进了人群里：“那盏灯我要了，拿下来。”

此言一处，围观的姑娘都看了过来，见他生得气度不凡，又面容俊逸，都悄悄红了脸。

摊贩见来了生意，脸上却也不见喜色，略带无奈地开口：“公子，这灯是我家镇店之宝，这价格……”

贺煜抬手就扔了两片金叶子过去：“够吗？”

那摊贩眼睛一亮，寻常百姓花用的大都是铜钱，富贵些的人家才用得到银子，而这金叶子，得是官宦大户人家才拿得出来的。

他抓在手里摩挲了几下，忙不迭点头：“够，够，小人这就给您拿下来。”

他取了灯下来，正要递给贺煜，耳边忽然一声孩子的叫嚷：“我要那个，我喜欢那个灯！”

随着叫喊声逼近，一年轻夫妇带着个孩子，被几个仆从簇拥着从人群里走过来。

听见那孩子说话，男人满脸笑意：“好好好，老板，那盏灯我要了。”

老板哭笑不得，这灯摆了一天都被人嫌贵，好不容易来了个冤大头肯买，谁知道竟然一来就是俩。

可灯只有一个。

“对不住了公子，这灯已经卖了。”

男人却并不在意，目光一扫贺煜和陆羲：“是你们买的？我出双倍。”

贺煜抬手接过灯，塞进陆羲手里，语气淡淡：“不卖。”

他环着陆羲转身就走，身后的孩子却骤然哭闹起来，吵着嚷着非要那灯，人群被惊动，纷纷围了过来，堵得两人一时动弹不得。

那妇人柔柔开口：“姑娘，看你的打扮还不曾婚配，想来不是要买给子嗣的，这么大的人了，你总不好和一个孩子抢灯吧？”

第213章踢到了铁板

陆羲看了那人一眼，这妇人看似柔弱，话却说得很有水平，先点名她没有子嗣，又点了她的年纪，如此一来明明她是先来的，倒也成了抢孩子东西的恶人。

围观百姓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但大部分说的都是她这么大的人了，欺负一个孩子，很不知羞耻。

妇人似乎听见了，浅浅一笑：“姑娘，我们愿意出双倍价钱，一盏灯而已，想来你也愿意成全一个孩子，是吗？”

陆羲看看手里的灯，又看看志在必得的夫妇二人，一句不是就在嘴边，可不等说出口就咽了下去。

这不是她自己的事，是他们两个人的，贺煜素来不愿意为她麻烦，会不会想息事宁人？

她仰头看了过去，身体却被人轻轻一拥，搂进了怀里，冷淡又带着嘲弄的语调自头顶响起：“我说了不卖，你们夫妇二人都聋吗？”

这说得毫不客气，男人瞬间变了脸色：“放肆，你是什么东西，竟敢这么和我说话，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贺煜十分不耐烦，他管这人的是谁呢，好不容易和陆羲出趟宫，他就想安安静静的过完今天晚上，眼前这人却非要来捣乱。

“滚开。”

他环着陆羲转身就要走，身后那男人却因为被下了面子恼羞成怒了：“给我拦住他们，今天这灯你们若是不卖，就去京都司大牢里过中秋吧！”

膘肥体壮的护院跑上前，将二人围了起来，围观百姓被这架势惊吓到，纷纷往后退。

卖灯的摊贩吓得浑身发抖，他没想到就是个灯竟然会出这么大的乱子，想着刚到手的两片金叶子，他忍不住劝了一句：“这位公子，好汉不吃眼前亏，这位来历不凡，一盏灯而已，犯不上得罪人，你快卖了吧，还能赚一份钱呢，多划算啊。”

贺煜充耳不闻，目光冷冷地看着那男人：“要将我们下狱？做得到你就试试。”

陆羲抬眼看他，男人眉眼俊秀，却和六年前显见的不一样了，大约是身居高位真的会让人改变，他不需要做任何举动，身上便自然而然地会流露出压迫。

他略带愤怒地开口时，那种感觉便越发明显。

唬得那男人愣了好一会儿才再次开口：“敬酒不吃吃罚酒，给我把他们抓起来！”

护院们逼近一步，陆羲骤然回神，轻轻拽了拽贺煜的袖子：“我们没带人，秋后算账也可以的。”

贺煜垂眼看过来，刚才还冷得仿佛要掉冰渣子的目光转瞬间就平和了下来，他看着陆羲那只抓着他衣角的手，心口直发痒，好一会儿才克制住淫邪的念头，只用力抓住了陆羲的手。

“不妨事，你喜欢的东西就是你的。”

陆羲一怔，她没想到贺煜会说这种话，还又做了一件出乎她意料的事。

他最近好像总是这样……不，不是最近，是从上林苑之行后他就变得很奇怪。

我还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