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看着手里的钱，眼睛都冒光：“可以可以，当然可以，那我就先不打扰您了。”

他说完，揣好钱，还贴心地帮顾方野把门给关上了。

咸涩的海风从窗口吹进来。

顾方野坐到床边，半弯着腰，手肘撑着膝盖，五指抵住额头，深深地吸了口气。

许筱竹……

他早该知道，她是个绝情的女人。

不止对他，就连对她自己，她都绝情到不留一丝余地。

顾方野抬起头，手伸进外套兜里拿出一张照片。

照片的正面，他和许筱竹面容青涩，身穿校服，并肩一起站在高中班级的黑板前；照片的背面，是几天前许筱竹亲手写下的字：“我喜欢你”——正是那天他从她那里拿走的照片。

他私心的拿走，假装没有看出她撒谎的神情，心想着还来得及。

他可以再多给她一段时间，让她直面心底对他的感情，反正他找到她了，她逃不掉了。

可现实生活远比电影更戏剧化。

前天晚上，他答应许筱竹第二天去学校走走，他看出她的心软，大概猜到她会说些什么，于是充满期待。

不想半夜两点，莫姗给他打电话，说北京那边有个大导演看中他，第二天就要见他。

他不得不买了清晨的飞机票，飞去北京。

而他走的匆忙，来不及，也不舍得把许筱竹从睡梦中叫醒，就写了个纸条，让莫姗帮忙转交。

顾方野怎么也没想到，莫姗敢撒这么大的谎。

她让他在北京的酒店等了一天，最后实在瞒不过去了，才坦白一切都是假的。

就因为她，他和许筱竹再次错过。

而这次，又要过几个五年，他才能再次找到她？

顾方野的心隐隐刺痛起来。

这时，手机响起来。

看见屏幕上闪动的名字，顾方野神色一沉。

他抬手接起，在对面开口前冷冷出声：“莫姗，你辞职吧。”第12章

一句话，让莫姗在心里打了好几遍草稿的说辞尽数成了泡沫。

此刻，她就站在许筱竹的这家民宿外。

她猜到顾方野一定会回来这里，就像这五年来，他始终在寻找许筱竹的踪迹，不顾一切地想要去到许筱竹的身边。

可凭什么？

顾方野，他那么优秀，从上到下，从里到外，他就像是上帝的宠儿，生来就有偏爱。

他就应该要站到最高的顶峰上，接受所有人的仰视。

而许筱竹，她这个人，家庭一般，相貌一般，成绩一般，浑身上下找不出一个优点。

这样的人，凭什么能让顾方野念念不忘多年？

莫姗喉间一哽，眼底涌上泪意：“方野，你别再执迷不悟了行不行？你为什么还不明白，许筱竹她就不是你命中注定的那个人。”

“你和她，永远都不可能在一起！”

她的声音同时从听筒里和窗外一起传来。

顾方野缓缓站起身，走到窗边，隔着玻璃和窗纱，他看向莫姗的眼神冰冷：“莫姗，我只能忍耐你说这种话一次，没有下一次了。”

“至于我和谁在一起，轮不到你说。”

莫姗身形一滞，脸色唰的发白。2

而顾方野就像是没看见她泛红的眼角，又或是看到了，但并不在意，淡淡收回目光转身从窗口前离开，顺手挂断电话。

莫姗不甘心，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起。

她冲着顾方野的窗口，孤注一掷的喊：“许筱竹走了，你还能去哪里找她？她是自己离开的，连她都不想和你在一起，你强求又有什么用？”

顾方野没理她。

几分钟后，莫姗的账户上多出一笔钱，是解除合同的违约金。

莫姗的视线都被泪水给模糊了，她咬着牙，点进和顾方野的消息框：【我不会走。】

顾方野的回应只有两个字：【随你。】

等莫姗再发消息过去时，顾方野已经把她删掉，只剩下一个刺眼的红色感叹号。

她再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

顾方野删完莫姗之后，把手机朝下盖在桌上，又坐回床边，出神地打量起许筱竹曾住过的这个房间。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好像闻到了屋子里空气中一股淡淡的洗衣粉香。

和五年前，少女身上萦绕不去的味道一模一样。

顾方野怔了一瞬，正想仔细去深究，下一秒，那气味突然凭空消失，连一点踪迹都再寻不到，仿佛真的只是他的臆想而已。

就像她这个人一样。

她总有办法扯动他的心绪，让他日日牵挂，夜不能寐。

许筱竹……你到底去了哪里？

为什么连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你明明知道的，你明明知道我的心意。

从我找到你，从我约你去看海，从我问你要不要在一起，从我亲你，这件件桩桩，就是傻子也能看出我的想法。

可只有你，走的那么干脆。

你心里真的有我吗？

顾方野的心一点点沉下去。

突然，一个不成型的想法在他脑海中极速略过。

他找不到许筱竹，没机会和她解释，但他可以在媒体平台上和她道歉，让她知道自己并不是故意爽约，她是不是会回来找他？

顾方野心跳加速，立刻拿起手机。

他随便选了一张前几天剧组在民宿拍的照片，然后编辑了一句话，和照片一起在微博发送了出去——

“我在没有你的夏天，一直等着你。”第13章

顾方野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睡着的，但他是被电话吵醒的。

他睁开眼，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雨，风卷着雨水拍打在玻璃上，又化作一股股水流滑下去，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潮湿味。

耳边，手机在安静了几秒后，再次响起。

顾方野烦躁地睨了一眼来电人的名字，接起，声音冷淡：“妈。”

顾母许婉莹开口就是一句：“把微博删了。姗姗已经把所有事都告诉我了，你把姗姗加回来，她会把钱转回给你。”

“方野，别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拿你的前途和未来开玩笑。”

她声音平淡，可不代表她心情也平静。

不管发生什么事，面对什么人，她永远都能保持这幅波澜不惊的从容感。

但顾方野只觉得替她累。

他起身半坐靠在床头，抬手双指揉了揉鼻梁，一双眼迸发出冰冷的光：“妈，当年是你让许筱竹和我分手的，是吗？”

他似是询问，可语气分明笃定。

许婉莹在电话那面静了几秒：“她终于找到时机和你告状了。是，是我让她离开你的，难道我没有这个权利？我是你妈，她一个普普通通的人，怎么配得上你……”

“妈。”9

顾方野倏然沉声打断她。

他神色阴鸷，另一只放在腿边的手捏成拳：“如果她想要告状，大可五年前就告诉我，凭什么要替你隐瞒五年？”

许婉莹平稳的声线终于有了一点变化：“替我隐瞒？我怕她告状？”

“如果你不怕，为什么这五年都没有提起过？”顾方野无声地深吸了口气，“因为你知道，一旦我知道了这件事，我就会明白这五年来都是我在误会她。”

“而对于当初赶走她的你，我的母亲，我会和你闹翻。”

“我会放弃当时拥有的一切，不顾所有找到她，和她在一起，用我的一切弥补她。”

“不过也不晚……现在，我也会这么做。”

顾方野平静的说完最后一句话，许婉莹却再也无法保持她那副永远波澜不惊的假面。

她似乎猛地站起了身：“方野，你要做什么？！我不允许！我花了那么多功夫培养你，我用了那么多精力，你怎么能……你怎么敢为了一个许筱竹放弃所有！”

可顾方野就像没听见。

他突然问：“妈，你知道我当时为什么要放弃数学，选择电影学院吗？”

这个问题他曾经在某一次采访中回答过。

但许婉莹听他这样问，直觉还有另一个原因。

她下意识应声：“为什么？”

顾方野的思绪飘散回很多年之前，他想起那个炎热的午后，许筱竹趴在他身边睡午觉，他没有睡，在做一套很新的数学卷子。

也许是因为笔尖在纸张上的唰唰声，许筱竹睁开眼，一把捏住他的笔杆，问：“顾方野，你说，你喜欢数学还是喜欢我？”

他回答：“都喜欢。”

许筱竹不满意：“只能选一个呢？”

他想了想：“喜欢你。”

所以，他可以为了许筱竹，放弃自己喜欢的数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