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行止蹙眉阖眼沉叹了口气：“这件事，平远城所有人都知道吗？”

叶麟抹了把眼泪：“活下来的肯定都知道，但是没人说，他们也不敢去祭拜许将军。”

有时候自己真想问问这些人，他们当年为什么要那么做。

他们现在的安稳又锦衣玉食的生活，是许将军用命换来的。

可是他们却连给许将军上柱香这种事都没有做过。

“殿……公子，此事重大，必要彻查还许将军一个公道啊。”石璟忍不住道。

裴行止拧眉沉思。

这事自然是要彻查，这已经不是关乎许将军一个人，而是整个夏国的安危。

只是许清欢那边……

良久后，他才开口道：“叶麟，以后你就跟在我身边吧。”

闻言，叶麟一愣：“我？”

裴行止转头偏向石璟：“先带他下去吧。”

石璟应了声，牵起叶麟走了出去。

突然被收留，叶麟有些受宠若惊，但他还是更在乎裴行止能不能替许将军讨回公道。

他仰起头：“石璟哥，恩人真的能帮许将军吗？”

石璟点点头：“当然了，救你的那位姑娘就是许将军的女儿，不过你可不能把刚刚的话告诉她。”

叶麟面露疑惑：“为什么？”

石璟目光转了转后才回道：“因为她知道以后会难过，我家公子会更难过。”

叶麟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乖乖地跟着他去了后院。

厨房。

许清欢看着面前的药炉，总觉心口闷得慌。

这种感觉像是被人攥住了心脏，喘不过气。

她放下蒲扇，起身准备出去透透气，刚踏出去便见梅朵跑了过来。

“你怎么来了？”

梅朵回道：“石璟在后院教叶麟习武，让奴婢过来拿点点心。”

闻言，许清欢诧异：“教叶麟习武？”

难不成裴行止打断把他培养成和石璟一样的心腹侍卫？

梅朵拿了盘栗子糕便着急地跑了，许清欢也只能将注意力集中在药上。

她看着碗中的药，愁眉深锁。

裴行止的眼睛似是中了毒，但她实在诊不出种了何毒，只能用解毒药与扎针尝试逼毒。

许清欢叹了口气：“师父，要是您在就好了……”

将药倒好，许清欢便端着往裴行止房间去。

经过后院时，果真见叶麟在扎马步，石璟在一旁和梅朵吃着栗子糕。

叶麟双腿打颤，大冬天的已经出了一脑门的汗：“石璟哥……我，我坚持不住了……”

“再扎一炷香，下盘不稳怎么行。”

石璟咬了口栗子糕，习惯性地扯了一下梅朵的辫子，惹来一个怒瞪才笑着缩回了手。

许清欢看着这一幕，不由自主地笑了。

这一世，好在她勇敢地求了和离，离开了裴无涯，离开了秦王府那暗无天日的牢笼，否则怎能看到这般美好的画面。

只一样，若娘还在……

许清欢笑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落寞。

她摇了摇头，收回视线加快了脚步。

刚踏进放进，许清欢便听见“嘭”的一声巨响。

她心一窒，朝声源望去。

“行止！”

第二十六章

许清欢赶忙放下药，冲过去将摔倒在地的裴行止扶了起来。

她将炭盆踢开，免得他不慎被烫伤。

“没事吧？”许清欢紧张地上下打量着，生怕他伤了哪儿。

裴行止眉眼带着丝窘促，似乎在恼怒自己在许清欢面前露出了无能的一面。

他主动推开腕处那只温暖的手：“没事，你去歇着吧。”

许清欢一怔，空落落的掌心让她心也随之空了瞬。

裴行止俯身摩挲着捡起地上的一根签收进袖子，坐回了榻上。

他望向窗外，周遭的气氛也好似随着他的气息而渐渐冷冽下来。

许清欢掩去眼中的情绪，转身将药端了过来：“药好了，趁热喝了吧。”

“放在这儿吧。”裴行止声音淡漠，却又带着微不可闻的隐忍。

他从不让人看到自己脆弱的一面，即便眼睛瞎了，他也会保持着太子该有的威严和从容。

但被许清欢撞见自己的无措，这种感觉就像被挑开了遮羞布一样，只想逃避。

许清欢见裴行止有意回避自己，也只能道：“那你记得喝。”

说完，她转身离去，却在门口停留了一下。

裴行止挽留的话哽在喉咙，最后只能尽数吞了下去。

他收紧了手，眉目间染上一抹懊悔。

离开裴行止房间后，许清欢心不在焉地走在长廊中，她望着外头的雪，心绪惆怅。

“姑娘？”

端着空盘子的梅朵迎面而来：“你怎么了？”

许清欢收回目光，坐了下来：“没什么。”

梅朵却不信：“奴婢跟在你身边三年，看得出来你有心事。”

闻言，许清欢眸光闪了闪：“因为想爹娘了。”

“姑娘应该是在想殿下的吧？”梅朵半猜半问道。

许清欢一怔，扭过身否认：“我想他干什么？”

梅朵绕到她面前，看着那满是紧张的双眸，忧心忡忡：“姑娘，奴婢斗胆说一句，与殿下过于交好，可能会让你身陷囹圄啊。”

许清欢眉一皱，并未作答。

她何尝不知道，但她没有办法，为了给娘报仇，为了能让许微荷和裴无涯血债血偿，她只能选择裴行止。

不过她宁愿跟着裴行止面对各种明刀暗箭，也好过如同怨妇一般死在王府中。

重心不知何时偏离，许清欢抬头看着梅朵：“我知道你担心我，你放心，我有分寸。”

她这辈子左右是不会嫁人了，目前最重要的还是先把裴行止的眼睛治好。

往后几日，雪开始化了，天也冷了下来。

裴行止每日带着石璟出去巡查城外，每至酉时才回来。

许清欢几次想给他扎针都扑了个空，最后连叶麟都看出她脸上的失落。

这日，许清欢用过晚膳后，带着银针跑到裴行止房外等着。

果不其然，刚入酉时，石璟便扶引着裴行止回来了。

见许清欢守在门外，石璟讪讪笑道：“许姑娘，你怎么来了？”

听见这话，裴行止脸色微变。

许清欢看了眼裴行止，没有说话。

石璟顿觉不妙，立刻告退溜走了。

裴行止听这飞快离去的脚步声，神情僵了瞬。

这小子胆子越来越大了。

“若殿下觉着不需要我了，我即刻动身回京城。”

第二十七章

檀香在房中萦绕，烧红的炭“呲呲”响着，红烛跳耀的火苗映着各怀心思的两人的脸。

许清欢坐在椅子上，余光望向榻上的裴行止。

裴行止面朝棋盘，耳朵却时刻听着身后之人的动静。

两人这样僵持着已经有一炷香，谁也没说话，谁也没动。

终于，许清欢率先开了口：“想来殿下也看出了我对您的眼睛束手无策，辜负了殿下的期望，许清欢惭愧。”

疏离的语气让裴行止心一刺。

她怎么会这么想？

许清欢见他不说话，眼底划过一抹落寞后起身：“既如此，许清欢告退了。”

说着，她迈开腿就要离开。

“站住。”裴行止突然呵住她。

许清欢脚步一滞，忐忑地等待着他下一句话。

裴行止唇线微动：“若要走，就再替我把一次脉吧。”

闻言，许清欢愣了愣，眉眼顿时多了分愠色。

她绷着脸走了过去，坐下后将手搭在裴行止的腕上。

她深吸了口气，静下了心。

脉象……有些急，不似之前那般平稳，但没有太大的毛病。

许清欢暗自松了口气：“殿下一切安康。”

她正要撤回手，却突然被裴行止反手攥住。

“你……”

裴行止冰凉的指尖按压了几下她的手腕，声音有些沙哑：“你的脉象告诉我，你在生气。”

许清欢面色一怔，又觉好笑：“殿下也懂医术？”

“不懂。”但我懂你。

裴行止放轻了力道，却没有完全放开她。

许清欢紧抿着唇扭过头，不再答话。

她的确在生气。

裴行止想不到自己也有斟酌字句的一天，他缓声道：“因为这几日的巡视，我的确是没能顾上你。”

许清欢没说话，眉头却又拧紧了几分。

没听见她的回应，裴行止以为她还在为几天前自己冷漠的态度生气，心底犯了难。

他从未对一个女子如此上心，自是不知道该如何让她消气。

裴行止欲言又止，许久后才生硬地吐出几个字：“那日是我的不是，你别气了。”

许清欢眼神一怔。

谁能想到夏国当朝太子竟近乎低声下气地对一个女子求原谅，估计说出去都没人信。

她转头看向裴行止，见他原本空洞的眼中映着烛火的光辉，明亮而真挚。

许清欢心不由一软，叹声道：“那日的事我明白。”

她看了眼桌上的银针：“你事务繁忙我也知道，但再忙也不能不治病。”

这句话似是一颗蜜饯儿在裴行止心中化开。

许清欢是在担心他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