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随即她手里被塞了个用手帕包着的馒头。

“娘娘，您快吃。”

从慕卿歌被打入冷宫，便有一小宫女夜夜过来偷偷送她馒头。

一开始慕卿歌本无心求生，也是这宫女哽声劝她：“娘娘，好歹吃点，您先活下来，日后总有转机。”

这话让慕卿歌倏然醒了神。

对，她不能死。

隐月和左丞相还没倒台，慕家还需要自己来撑住。

她怎么能死？！

干馒头噎住嗓子眼，脚下无力，她便一路摸索爬到了院子，就地抓起雪送入口中化成水将那口馒头咽下。

慕卿歌就这么靠着一口馒头一口雪，生生活了下来。

盛云霆来到冷宫时，看见的便是她趴在雪地里如乞丐般进食的场景。

听见脚步声。

慕卿歌动作一顿，偏头呵斥：“谁？”

她戒备陌生的反应叫盛云霆心口莫名堵闷。

“有过奸夫后，现在连朕的脚步都认不出来了吗？”他冷声讥讽。

慕卿歌嗓子眼那口馒头一下卡住，生疼难忍。

半晌，她咽下那馒头，扯了抹笑：“现在的陛下，除了浅妃和左丞相，又还有谁能认得出？”

“放肆！”

盛云霆看着慕卿歌这副狼狈至极的鬼样子，心里不觉怒火冲天。

她怎敢？！

她已经落到如此地步了，哪来的底气还敢跟他对着干？！

盛怒之下，他眸色骤然冷沉。

大踏步过去，一把将她拖入屋内，狠狠摔在床榻之上！

“别不识好歹！慕卿歌，朕对你容忍度够高了！通奸这等大罪，朕都忍了你，你凭什么敢这么对朕？”

慕卿歌声音凄厉：“凭我恨你，凭你杀了我最爱的人！”

她的话骤然激怒了盛云霆。

他欺身而上，将她压住：“好啊，那个奸夫是你最爱的人，朕算什么？！”

下一刻，他大手撕开她的衣服。

慕卿歌只觉身前一凉，瞳仁猛地一缩，奋力推他。

“放开我！”

她的抗拒，换来的是盛云霆更为粗暴的对待。

结束后。

屋里呼呼刮着冷风，慕卿歌如同破布娃娃般瘫在床上，无神的双目流出血泪。

可盛云霆未多看一眼，只扔下冷冷一句：“记清楚你是谁的人！”

盛云霆离开了。

寒风刺骨，慕卿歌却没有丝毫反应。

若不是胸腔微有起伏，她看起来俨然是具死尸。

第二日，送食的小宫女过来时，看见这一幕吓得半死。

“娘娘！你怎么样了？”

宫女将她衣物穿上，替她盖上被褥，心疼地直掉泪。

“陛下怎能如此，要封浅妃为后还要如此折磨您！”

第9章

听见这话。

慕卿歌猛地呛了口血，声音沙哑至极。

“你说什么？他要封浅妃为后？前朝无人劝诫吗？”

宫女哭着哽咽回她：“陛下已废除右丞相，如今朝堂之上左丞相独大。”

“听说封后之事本有太师上奏反对，可陛下不仅未听，还将太师罚俸停职，便无人敢劝了。”

为了立浅妃为后，盛云霆如今竟连身为三朝老臣的太师都敢罚了！

寒意自脚底升起。

‘君王无情’四字被盛云霆诠释得如此深刻。

慕卿歌没再多言，心如死灰。

就在这时，却听那宫女又道：“南蛮大军近日又举兵攻来，陛下甚至令慕小将军明日率兵出征平乱。”

慕卿歌心骤然一沉，骇然哑声道：“我慕家哪儿还剩什么慕将军？”

一抹不好的预感自心底油然而生。

便听小宫女抽泣回道：“是您兄长之子，年仅十六的慕霖将军。”

屋外轰轰雷声骤起。

掣电降下，照在慕卿歌几乎失神的眼睛上。

阿霖连提剑都难，让他上战场，根本就是让他去送死！

盛云霆竟要对她慕家如此赶尽杀绝！

慕卿歌的心好似在一瞬间被碾成齑粉。

半晌。

她仿若下定了什么决心般，将腰间刻着‘慕’字的玉牌取下，递给宫女——3

“你拿这玉牌去找禁军指挥使程将军。”

“是！”

程将军是慕家军出身，在这宫中，不到万不得已，她本不愿以慕家玉牌去麻烦他的。

半个时辰后，程将军便赶了过来。

听见脚步声音，慕卿歌循声面向对方，当即双膝一屈，朝他跪了下来。

“娘娘不可，这是何意？”

程将军被她这架势吓住，当即惊慌要扶她。

慕卿歌却重重伏地磕下头。

“程将军！慕氏卿歌想求将军，带我出宫！”

此话一出，程将军心下骇然。

可见到慕卿歌如今这副凄惨模样，他不禁握紧了佩刀，一抹苍凉袭上他心头，喉间竟梗了梗。

良久，他深深叹了口气，答应下来。

“好。ɯd”

他程峰也曾受慕家大恩，纵然舍了性命，又岂能不报！

第二日。

天色将明之迹，慕家五万精兵浩荡出征南疆。

高墙之上，盛云霆目视墙下慕家军出行。

墙楼处，匆忙赶来的太师被两位士兵拦住。

“求陛下收回成命！”

太师跪地哀声请求，原本硬朗的身体在这短短几月已形销骨立，本来只有霜染的头发更是在这几日内花白大半。

处于上位姿态的盛云霆却无半点动容。

太师哀戚万分，喊得声嘶力竭——“陛下！陛下！求陛下清醒一些罢！”

“南蛮以二十万大军来犯，五万慕家军何能抵？老臣恳请陛下增军十万！”

“太师不必多言，朕心底有数。”

盛云霆漠然收回目光，拂袖转身下城墙，没再向远处多看一眼。

墙下，乌泱泱慕家大军一片死寂。

此去南疆，众人皆知是去送死，难免士气低落。

慕霖骑在马上，双手死死拽紧缰绳，才能稳住身形不从马背掉落。

重重铠甲压在他瘦弱的身躯上，几乎无法呼吸。

但为了母亲，为了姑姑，为了慕家，他已经做好赴死的准备！

慕家世代皆死在战场之上，他亦往之！

到了城外长亭。

慕霖却远远看见了立着的两抹人影，他眸色骤然一颤。

如今满朝皆风声鹤唳，还有谁敢过来送行？

大军停下。

一抹红缨缓缓走近，慕霖定睛看去。

只见那人戎装飒爽，手持红缨枪，英姿焕发。

不正是慕卿歌！

第10章

“姑姑！”

慕霖骇然下马，直奔她身前而去。

身后众将士见是慕卿歌，更是心情激奋！

“拜见慕将军！”

慕ʟʟʟ卿歌听着那浩荡参拜声，心下肃然，抬手免礼。

随即，她朝向慕霖问：“阿霖，你可怕？”

“姑姑不必担忧，身为慕家儿郎，阿霖从未怕过！”

慕霖尚带着青涩的嗓音却异常坚定。

慕卿歌唇角扯出一抹笑，阿霖有如此胆气，足以慰藉父兄在天之灵……

随即，她倏地一掌劈在慕霖的后脑勺上！

慕霖猝不及防，当即晕了过去。

慕卿歌伸手接住，看向身旁的程峰将军：“程将军，阿霖便拜托你了。”

“放心！”

程峰应下。

慕卿歌便纵身上马，调转马头，面向慕家军。

“众将听命！此去南疆，必阻南蛮来犯！”

举国上下，谁人不知，慕卿歌战无不胜！

众将士一改之前颓靡之态，当即被激起士气！

“臣等誓死追随慕将军！”

“出发！”

“是！”

一声令下，马蹄激起黄沙漫天。

……

半月后，南疆边境。

战鼓擂擂，号角声起。

长河波浪翻涌，慕卿歌眸色清明，望着对面二十万敌军渡河而来。

战前，她向军医要了粒禁药。

这药能激发人身体最后的潜能，能让她短暂复明一日，亦能让她那落败的身躯恢复如常。

只是事后，就算未死在战场上，她也定被药反噬身亡。

但与其怨死深宫，她甘愿马革裹尸！

这一仗，将是她生命中的最后一日！

这一仗，她必死无疑！

但在她咽气前的最后一秒，也绝不会让南蛮军踏入祁朝国界一步！

战鼓擂擂，慕卿歌战袍随风飞扬。

她握紧手里那柄红缨枪，低声笑道：“老伙计，所幸还有你陪我打上这最后一仗。”8

红缨长枪坚韧笔直，寒光闪过，仿若在坚定回应了她。

眼见敌军离岸边越来越近。

慕卿歌回转马头，高声呼道：“将士们！身后便是我们要护住的山河、父母、子女！此战，我们绝不能败！你们可必胜之信心？！”

“有！”

一众将士坚定回应。

慕卿歌又问：“可有誓死亦不能退之决心？！”

“有！”

“好！不愧是我慕家军！”慕卿歌凛声高喊，“慕家军军令可还记得？”

“尽忠报国，死亦无怨！”

“尽忠报国，死亦无怨！”

身后众将齐声震天。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