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欲再说，她冷嗤一声，转身就走。

巷溟却紧紧盯着她的背影出神，掌心余温甚至都曾消散。

……

顺着原路回到屋里，婳宋思檀周身的冷意仍在。

裴寂听到声音寻到她时，就见她面色苍白十指紧紧攥在了一起，呼吸都是乱的。

“怎么了？”

他走上前手背贴了贴她的额头。

婳宋思檀眼底一抹恨意一闪而过，被他冰凉的手一贴那抹恨意旋即消散。

反手拉过裴寂的五指攥进掌心，她莫名有些委屈：“人能恶心到什么程度？”

她这话没头没脑的，裴寂眉宇却拧成了一团：“遇见谁了？”

“巷溟。”

婳宋思檀没想过瞒着他。

提到那个被压在心头整整三年之久的名字，她眸中恨意再度浮现。

裴寂看着她周身不稳的气息，眉头拧的更深。

恍惚间，婳宋思檀心头猛然一阵剧痛。

她来不及反应，五指摁住胸口，心脏忽然狠狠一缩，她的面色霎时间白的吓人。

裴寂见状，忙伸手稳住她的心神，咬破指尖喂了一滴指尖血给她。

腥甜入口，熟悉的气息落到心脏处，平息了婳宋思檀心头乱窜的魔气。

吐了口气，她脱力斜靠在裴寂身上。

裴寂身子一僵想躲，衣摆却被婳宋思檀先一步拽住：“别动，就靠一会儿，我没力气了。”

她是真没力气了，刚刚那一下太疼，猝不及防险些要了她半条命。

裴寂心头一软，无奈的立在原地，好半晌才开口：“几日后就是魔气发作的日子，若是没有蓬莱仙果，这次，怕是我也压不住。”

婳宋思檀心里有数，当年裴寂的师父为了压制他体内的魔性，给他喂了不少名贵仙草，久而久之他的指尖血多多少少也能压制些许。

早几次喝了他的指尖血，婳宋思檀转头就能生龙活虎，可而今，哪怕有他指尖血的压制，似乎也起不到多大的作用了。

“你别太忧心。”

裴寂抬起手思量半晌，到底还是没忍住落到了她脑袋上。

“那东西于你而言太重要，我就是生抢也会给你拿回来。”

他的声音清润明朗，好似无端带着一股蛊惑人心的意味儿。

拉着裴寂衣角的手一顿，婳宋思檀想到什么，眸光随即变得晦涩难明：“光有仙果还不足以彻底压制，还差了样东西。”第18章

入夜，月明星稀。

漫天墨色深沉望不到边际。

巷溟一身白衣躺在床纱之后，清冷的月色从窗外洒落，透过床纱点缀在他紧皱的眉宇之间。

恍惚间，他看到了一席月牙色长裙的婳宋思檀。

她从床纱后来，素白的手指撩开床帐，自然又熟练的环住了他的脖子。

巷溟却僵在原地，整个人都怔愣住。

他不敢置信的看着她，良久，发紧的喉咙才勉强吐出两个字：“阿鸢？”

他嗓音打着颤，确切些，是整个身子都在发颤。

面前人眉眼温柔，看他的眸子藏着数不尽的爱意，这样的婳宋思檀，他有多久没见过了……

记不清，已经太久太久。ⓈⓌⓏⓁ

不等巷溟动作，环着他脖子的婳宋思檀忽然起身，满含爱意的眸子不复存在。

她退开几步站在床纱之后，清冷的月光照得她眸子清冷似寒霜。

巷溟的心咯噔一声，隐隐漫出不安来。

他着急掀开帘子下床，婳宋思檀离他又远了几步：“巷溟，当初为什么不信我？”

她声音哽咽，仿佛还带着无尽的恨意：“你不是说你最爱我？那天为什么不信我？你不要我了？你想杀我……巷溟，我疼，我好疼……”

“不是的阿鸢，你听我解释，我没想过抛弃你，从来都没有！”

巷溟着急想解释什么，可婳宋思檀已经转了身。

她背对着他越走越快，巷溟跌跌撞撞想去追鞋都顾不得穿。

好不容易离她只有一步之遥，他伸出手去抓，到头来却扑了个空。

巷溟眼睁睁看着婳宋思檀在眼前消散，三年前的痛彻心扉再度席卷心头。

“阿鸢！”

他哑着嗓子睁开眼，入眼的却是窗外那轮不近人情的冷月。

漆黑如墨的屋子里没有婳宋思檀，他依旧睡在床榻之间，唯有满头冷汗和悸动的心跳持续不断。

所以，只是一场梦吗？

巷溟抬手遮住湿润的眼眸，怅然吐出一口浊气。

他已经很久不曾梦见过婳宋思檀。

整整三年，他一直以为她恨他，恨到连梦都不肯来。

今天梦见她，是因为在‘宋思檀祠’遇见的那个，戴着面纱的女人吗？

不等巷溟细想，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忽然响起，打破了满室的寂静。

他沉吟了半晌才拖着汗哒哒的身子下床去开门。

门后，是一身玄色衣衫的乌冥。

“有事？”

巷溟嗓子有些哑。

乌冥面色也不好，眼下乌青浓郁头发还有一丝凌乱。

“关于师姐的事，聊聊？”

自打三年前婳宋思檀离世，巷溟和乌冥几乎从没聊过婳宋思檀。

巷溟沉默了好久，最终退开一步给他让出位置。

屋内没点灯，满室全靠着窗外那一点清冷的月光照明。

乌冥言简意赅，开口便挑明了来意：“师姐去世已有三年之久，今年可要给她立碑？”

“不立。”

巷溟始终坚持三年前的想法。

“万一她回来……”

“她不会回来了！”

乌冥有些崩溃。

来之前他做了个梦，梦到了好久不曾见过的师姐。

她一句句责备他不要她，骂他忘恩负义，惊醒的那一刻，他只觉得痛彻心扉。

脱力的松开五指，乌冥捏住眉心疲惫极了。

“从你给她建祠的那一刻起你心里就明白，她不会回来了，不是吗？师兄，醒醒吧，师姐已经死了。”

巷溟抿着唇，莫名口干。

他没接乌冥的话，垂在身侧的五指松了又紧，紧了又松，最后他长长吐了口气走到月牙桌前自顾自倒了杯水。

一杯清水下肚，人都清醒些。

他正要开口，余光却猛然撇到门口他布下的禁制有人强行闯入的痕迹。

眉心一凛，巷溟反手摸上腰间，原本放着仙石的储存袋果然不知所踪。

可是怎么会！

这屋子有他布下的禁制，有人近身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乌冥见巷溟神色不对正要上前，就听他朝外喊了一声。

乌冥意识到什么，拧眉上前：“怎么回事？”

巷溟只扫了他一眼，扔下一句‘仙石被偷了’后，便拿上外袍出了门。

无人察觉，巷溟离开后，窗户外有道身影紧随其后，匆匆闪过。第19章

从巷溟院子的后墙翻出来，婳宋思檀全程鸢神屏息吞水都小心翼翼。

直到回头再看不见那院子的轮廓，她才松了口气，随后恶劣的扯着嘴角，掂了掂手心里的小袋子。

不过，那面上的笑意持续不过半秒。

想到才进去时巷溟一口一个‘阿鸢’叫着她名字时的样子，她的嘴角又落了下来。

梦到她？这算什么？巷溟也不觉得可笑？

还是一个林月禾还不够他收心的？

当时被救，婳宋思檀清醒过来后第一时间就找人打探了蓬莱的消息。

那日她舍身撞上那团魔气，先天灵体爆发出了巨大的能量，林月禾绝不可能躲过，她必然会压制不住魔气。

婳宋思檀本以为她以一己之身护蓬莱，拼尽全力让林月禾原形毕露，巷溟他们看到说不定就会醒悟，可到底是她高估了他们的道心。

三年之久，她从未听说过蓬莱有魔出现，更没有任何斩魔的消息，林月禾是魔这件事情，仿若只有她知道。

可当时清越尊者和巷溟都在，以他们的道法不可能看不出来，更不会让林月禾溜走。

除却他们包庇了林月禾，她再想不出任何解释来。

婳宋思檀曾无数次困惑，短短十年，真就能让他们对林月禾有那样大的情谊吗？

锄奸扶弱这句话，只是随口说说而已吗？

还有巷溟和乌冥那番话。

当初，他们义无反顾选择相信林月禾的时候可不是这副嘴脸。

不过三年不见，还能转性不成？

现在想想，她当初还真是瞎了眼，一个是舍命救出来的小师弟，一个是她全心全意爱着的道侣。

若是一早知道他们会为了林月禾对她那般，她绝对不会犯蠢。

……

忍着气回到院子，婳宋思檀那间客房的灯开着。

她了然推门，果然就见裴寂端坐在月牙桌前，一副少年老成的稳重模样。

“你又跑哪去了？”

那素来寡淡的声音难得染上一分急色。

婳宋思檀掏着耳朵走到他跟前站定，讨好似的给他倒了杯水：“到底是待了那么多年的地方，我想着逛逛。”

裴寂单手接过那杯水却不喝：“方才就听说巷溟正带着门下的弟子来了这边，这会儿正在一户户敲门，你的杰作？”

婳宋思檀也不反驳，眉眼落下去，掂着手里的袋子冷冷嗤笑：“他欠我的罢了。”

如果不是巷溟，她怎会经历这些。

这些，可不就是他欠她的。

裴寂默然一瞬有些无奈，酝酿了半晌，最后只吐出了寡淡的一句话：“下次不要单独行动，很危险。”

他素来嘴笨，不会那些花言巧语，婳宋思檀心里明白，他担心她。

不然，他也不会大半夜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