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鹿没有给出回答。

直到离开的时候，她也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但夏穗说得的确没错，如果要看着傅璟琛和别人在一起，江鹿不甘心。

她和他在一起、纠缠了那么多年，她用自己的尊严和青春陪傅璟琛长大，让他知道怎么真正去喜欢一个人去对一个人好。

但结果这些最后都是为他人做嫁衣，江鹿的性格，是咽不下去这种苦的。

可就这样和好，她同样不甘心，甚至产生了一种被掐住七寸的愤怒。

一个月后，江鹿按约出现在了法庭上。

她看向被告辩护律师席上的傅璟琛，心底刺痛。

不过一个月而已，他整个人都消瘦了一圈，唇色泛着白，眼下乌青，就像是没有灵魂的傀儡。

这个案子被告方的确难赢，江鹿猜到傅璟琛会拼尽全力。

却没想到他会把自己搞成这样。

但终究还是强迫着收回视线，准备着即将辩护的资料。

正式开庭。

这个官司前后不过三十分钟。

在提出最后一个关键性的证据时，江鹿想了很多。

她看见傅璟琛漆黑双眸里的光渐渐黯淡，眉眼间的傲气荡然无存。

傅璟琛是个好学生，真正意义上的好学生，他恪守学生以及律所负责人身份的职责，甚至和江鹿恋爱、结婚时，他做到了一切他自以为男朋友和丈夫应该做的事情。

可那偏偏是自以为！

江鹿的牙关咬得发酸，白纸黑字在她眼前发花。

她紧攥着文件，手指也酸，手臂也酸，就连鼻子也跟着酸了。

最后一段话。

江鹿呼出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个决心一样，声音突然就停了下来。

她双唇微启：“我放……”

“念下去。”

一道声音在寂静的法庭倏地响起。

江鹿狠狠怔住，猛地抬眸看向正对面的那个男人。

只见男人目光深邃而坚定：“江鹿，你是个律师，你要为你的辩护人负责。”

就这么一句话，江鹿的心却像是被刀子割开。

她咬咬唇，终是将最后一段证据给念完。

审判结果很快就出来了。

这场赌局，不仅针对傅璟琛，也针对江鹿。

只有在最要紧决定性的时刻，人才能知道自己最想要的是什么

可江鹿赢了。

傅璟琛输了。

他们隔着几步远的距离对视着，周围的一切声音都消失了。

江鹿突然发现，傅璟琛的居高临下和高高在上，其实在很久之前就对自己收起来了。

而傅璟琛忽然就能理解了江鹿为什么不想要和好。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傅璟琛产生了挫败感，接着是绝望，最后是平静，他理解并支持江鹿的选择，并且愿意配合江鹿完成这一场赌局。

傅璟琛冲江鹿弯了弯嘴角，有些难过，有些心酸，又有些释然的那种笑容。

令江鹿心里一紧。

她看见他用嘴型无声地说道——

“阿鹿，你自由了。”

第六十九章

江鹿从梦中惊醒时，浑身都被冷汗给浸透了。

她猛地坐起身，大口地喘着气，像是溺水的人刚爬上岸。

不知过去了多久，起伏的心脏才缓缓平复。

转头看向窗户，微白的天光透过窗帘的缝隙钻进房间。

天还没亮。

现在已经是那场官司结束后的第三个月，可江鹿还是无数次梦到在法庭上，傅璟琛笑着对她说出那句话的场景。

紧接着，就是年少时期的傅璟琛出现在眼前。

他温和又细致地问自己：“阿鹿，你喜欢我吗？”

江鹿每一次的回答都是坚定果断地点头。

可现实中，她再没见过傅璟琛一面。

江鹿是在官司结束的一个月后才恍然大悟，傅璟琛是真的放手了。

她联系不上人，问过他的助理，问过夏穗，但所有人都不知道他到底去了哪里。

傅璟琛就像是突然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

早知道……就早点答应和好了。

江鹿大病了一场，持续不断的发热，吃药打针都没用。

而她怎么也没想到主动提出要来照顾她的人会是夏穗。

卧室里，江鹿把体温计从嘴里拔出来，刚要撇到一边，被正好走进来的夏穗给拦住：

“阿鹿姐，你要干什么？”

江鹿满不在乎：“反正又死不了人。”

夏穗拿起体温计的手一顿，缓缓转头看向她：“这句话，我师哥也说过。”

听到这句话，江鹿瞳孔缩了缩，眼睫紧接着就垂下。

她淡淡道：“管我什么事。”

“三十九度五。”夏穗报出体温，转而叹了口气，“我记得你以前不是这么嘴硬的人啊，放不下就直说呗，又不会少块肉。”

江鹿想都没想就说：“没有。”

夏穗撇撇嘴，拿过退烧药和温水递给她：

“你就嘴硬吧，到时候人送进去火化，出来的时候嘴都还在。”

“说点吉利的行不行？”江鹿皱着眉把药吃了，又说，“喜欢不一定非要在一起，我和傅璟琛不合适。”

夏穗闻言挑起眉：“你还恨他？”

“……没有。”江鹿摇头，“就是不合适。”

这已经是她第二次说不合适了，夏穗没再继续说下去。

只是看着江鹿的眼里闪烁一瞬，

其实，傅璟琛离开后联系过她。

当时夏穗很忐忑地问：“师哥，你还会回来吗？”

傅璟琛沉默了很久，才淡淡道：“需要我的时候，我自然会回来。”

夏穗在心里默默地给这句话前边加上了三个字。

江鹿。

这两个人，分明都还彼此在乎，但一个不肯低头，另一个以为对方不再在乎自己，所以选择主动放手。

过了半个月，江鹿的病终于好全了。

她回到了曾经待过的Justice律所，接手了一个社会舆论很严重，其他律师都不敢接的案子——

十六岁少女被富豪侵犯，没有留下任何证据。

江鹿做少女的辩护律师。

不止夏穗，就连远在美国的谢骆知道这件事都打电话来劝她放弃，不然一定会被报复。

但江鹿不在乎。

然而有些事情却不是不在乎，就不会发生的。

打赢官司后的第三天，江鹿在律所工作到很晚才离开。

刚到家楼下，阴影里冲出个男人

清冷的月光照在他手里的匕首上泛出一抹寒光。

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

江鹿僵在原地，眼看着那把刀刺向自己。

就在这时，一股侧方来的力将她拽开，而后几下便制服了那个男人。

借着路灯的光，江鹿看见来人黑色鸭舌帽下冷峻的眉宇。

傅璟琛眼眶通红，一言不发地看着江鹿，。

许久，他语气苦涩，声音嘶哑，叹息道：“你就是这么照顾自己的？这让我怎么放心啊……”

第七十章

警察很快赶到将凶手带走。

做完笔录，江鹿和傅璟琛一起走出公安厅。

她侧眸呆呆地看着男人，还是不能相信他就这样突然的出现。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傅璟琛眸光一闪，眼睫缓缓垂下，落下一小片阴影。

他是在输掉官司的那一天离开的。

那天后来下了雨，而他没敢再多看江鹿一眼。

四周静谧，昏黄的路灯落在地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