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几天后，我在一场私人晚宴上，第一次见到苏萌。

她一看见我就笑了。

盯着我的项链，细声细气地说：「前几天宋先生给我买了一堆珠宝，这条项链我觉得有点显老，就让他拿给你了。

「我就知道，夏禾姐你比我成熟，戴上正合适呢。

「之前宋先生说，他把我当小孩子宠着，我还不服气，明明我都二十二岁了呀。

「不过跟夏禾姐比起来的话，我突然觉得，我好像是太年轻了。」

我愣了愣，突然觉得自己好可笑。

我那么喜欢的结婚纪念日的礼物，原来，是捡了苏萌不要的。

苏萌见我不高兴，她笑得更甜了。

撩撩头发，继续跟我炫耀：「夏禾姐，我送你项链你也别不好意思，好好戴着吧。

「宋先生给我买的东西太多了，我也戴不过来，你要是还有喜欢的，也可以告诉我，随便拿去用。」

我跟着她笑了，轻声问：「只要我喜欢，你就送给我吗？」

苏萌得意地点点头。

我伸出手，摸着她耳朵上闪耀的钻石耳环，突然用力，直接扯了下来。

苏萌疼得大叫一声，捂着耳朵弯下腰，鲜血从她的指缝里渗出来。

我垂着眼皮俯视着她，依然笑着，轻声问：「谢谢你的礼物，还有另一只耳环，也可以送给我吗？」

6

苏萌的瞳孔微微颤抖，好像有点怕我。

她的血溅了一地，周围的人开始骚动。

宋延礼随后就到。

他看见地上的血，神色突然变得又冷又狠，一把将我扯进怀里，上上下下地检查一遍。

眼里的关心和紧张，像是真的一样。

苏萌松开手，任由鲜血顺着耳朵流下来，滴在白色的礼服上。

她伸手来拽宋延礼，柔声说：「宋先生，我好疼……」

宋延礼抬起胳膊，躲开她，冷冷地瞥她一眼。

这一眼，看得苏萌愣在原地，有些难堪地咬着嘴唇。

她不懂，宋延礼出身豪门，养了情人，私下玩玩就算了，要是闹到台面上，就太丢脸了。

在人前，宋延礼只能爱我一个。

他的手指摩挲着我皱起的眉头，温柔地哄我：「谁惹你不高兴了？」

我没说话，也没人敢说话。

两秒后，宋延礼突然抄起手边的花瓶砸在地上，狠着声音骂：「都他妈聋了？谁惹我老婆不高兴的，说话！」

气氛压抑得可怕。

苏萌攥紧拳头，崩溃大喊：「是我，是我！全都怪我，行了吗？宋延礼！」

她终于忍不住了，带着滚落的眼泪，倔犟地看着宋延礼，哽咽着开口：「怪我想要跟夏禾姐亲近，却被她讨厌！

「怪我喜欢上不该喜欢的人，宁愿被人骂小三，也要奋不顾身地跟他在一起！

「怪我自作多情，还以为他也喜欢我，怪我是个傻子！」

她把手里的酒杯举过自己的头顶，猛地倒下来，酒水和血混在一起，染红她胸前的布料。

她一边哭，一边问宋延礼：「宋先生，这样够了吗？您心爱的妻子，解气了吗？」

宋延礼的手握着我的肩膀，越掐越紧。

他大概，是心疼了吧。

他问我：「解气了吗？」

我被他逗笑了，笑得眼泪都快掉出来了。

我问宋延礼：「装作爱我的样子，很累吧？

「宋延礼，我有个好办法，可以让你名正言顺地去爱你想爱的人。

「给我钱，我要很多很多的钱，然后，我们离婚。」

宋延礼的眼神越来越冷。

他低头贴在我耳边，恶狠狠地骂：「夏禾，我早该看清楚，你就是个眼里只有钱的骗子。辜负真心，你不得好死。」

我笑了笑，忍着头疼推开他，转身就走。

宋延礼，你真是个乌鸦嘴。

还没告诉你，医生说，我的脑袋生病了。

可能会痛，可能会失忆，也可能……会死掉。

7

宋延礼说得没错，一开始，我答应他的追求，就是为了他的钱。

在他之前，我曾热烈地喜欢过另一个男孩。

宋延礼全都知道，可他还是拼命对我好，非要跟我在一起，从恋爱，到结婚。

我还记得，宋延礼跟我求婚的那个雨天，我们窝在沙发里看爱情电影。

他突然凑近我耳边，低声呢喃：「夏禾，只要你说你爱我，我立马娶你回家，以后爷们儿的钱都归你管。」

我的心跳震耳欲聋。

「我爱你」三个字都快从嘴里蹦出来了，又觉得有点不满意，哪有人求婚这么敷衍的。

索性摇头，故意气他。

那个时候，宋延礼还是个不要脸的厚脸皮。

也不知道他从哪儿掏出一枚大大的钻戒，抓着我的手就套了上去。

我想跑，他干脆一把握住我的脖子，把我压倒在沙发上。

他咬着我的耳朵凶我：「再嘴硬，我掐死你。」

那一天，宋延礼的吻差点将我融化。

我在他的身下求饶，说了好多遍：「宋延礼，我爱你。」

从前，我是真的爱你。

可是，你好像从来没有真的相信我。

8

我的病一天比一天严重。

大把大把的药往嘴里灌，还是头疼得吃不下饭、睡不好觉。

很快，我发现自己开始忘记，关于宋延礼的一些小事。

我的身体越来越糟糕，医生给我加了好多药。

离开时，他皱眉问我：「为什么每次都是你一个人来看病，你家里人呢？

「你的病，需要家人的陪伴跟呵护。」

可是，我没有家人，怎么办？

六岁那年，妈妈把我丢在大街上，她说要去给我买糖吃。

然后，就再也没回来。

我本以为，我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我妈了。

直到，我在医院遇到苏萌。

她被我扯坏的那只耳朵，肿了一大片，是来换药的。

陪在她身边的，是一个中年女人。

我几乎以为我看花了眼。

那个女人好像是，我的妈妈。

我不受控制地朝她跑过去，苏萌吓得倒退两步。

我妈护着她，狠狠推了我一把，指着我的鼻子破口大骂：「你这个贱人，你还想欺负我女儿是不是！」

她突然抓住我的头发，大声嚷嚷：「敢欺负我女儿，我打死你！」

她扇了我一巴掌，我来不及躲开，嘴角渗出血，眼泪猛地掉下来。

妈妈好像没有认出我，她早就把我忘了。

她有了另一个女儿，她的女儿，是苏萌。

9

其实十三岁那年，我在街上捡塑料瓶的时候，偶然遇到过我妈。

她在马路对面，牵着苏萌的手，有说有笑，特别温柔。

我用尽全身的力气奔向她，大声叫她：「妈妈，小宝在这里！妈妈别走！」

她脚步顿住，慢慢回头，有些惊讶地看着我。

苏萌拽了拽她的衣角，嫌弃地骂我：「妈妈，是乞丐，好脏啊。」

我们都是妈妈的孩子。

但她穿着漂亮的小裙子，抱着可爱的毛绒小熊。

而我穿着破烂的旧衣服，和一双磨破的脏布鞋。

我好羡慕她啊。

我小声地反驳：「我不是乞丐，我是姐姐……」

我伸出手，露出一个难看的笑脸，叫她：「妹妹。」

苏萌突然哭了。

她躲在我妈背后，大叫着：「妈妈快把她赶走！她要抢我的玩具熊！」

我妈后知后觉，猛地一把推倒我。

那时候的她，也像现在一样，指着我的鼻子破口大骂：「哪儿来的野孩子！吓哭了我的小宝，我打死你！」

不是的，不是的，妈妈。

我不是野孩子，我也是你的小宝啊。

是你不要的，小宝。

10

我没有再像十三岁那年，哭着喊妈妈：「妈妈，我是小宝。」

我像从前她推开我那样，狠狠推开了她。

她趁机扯掉我的口罩，倒在地上哭喊：「大明星打人了，夏禾打人了！」

苏萌愣了两秒，突然也摘下口罩，噗通跪倒在我面前，求我说：「夏禾姐，我知道你一直不喜欢我。

「你比我有名气，平时你打我骂我，我都可以忍，但是我妈妈年纪大了，求你别为难她。」

很多人拿出手机拍摄围观，苏萌可真是演了一出好戏。

我应该要维护自己的名声，赶紧遮住脸，立刻离开的。

可是我控制不住的，扯住了苏萌的头发。

我望着她的眼睛，冷冰冰地说：「你真是个孝顺的好孩子，妹妹。」

「那我就不客气了，你妈怎么打我的，我就怎么还给你。」

我抡起包就往苏萌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