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虎完整小说阅读,李星仪免费
慕容枭顿时便有些头疼——简王这点极不好,散了人情必要你还,不还怕是要动你的命。
真真是只睚眦转世。
可像他这种人,倒是最不会亏待自己的。
慕容枭进退两难——若是从了这位殿下,便证实了他与李星仪关系匪浅;若是不从,那便要得罪他了。
得罪萧瑧不是明智之选,他只略微一思忖,便做好了打算。
“听从殿下吩咐便是。”他拱手道。
这位副统领素来是个不吃软亦不吃硬的角儿,看似同他交好,实则萧瑧曾费过一番功夫去拉拢。如今不过为他说了几句话,便能使唤得动他,也算得上是意外收获。
“不急。”萧瑧道,“若有劳烦副统领之处,青阳自会求见。”
眼看着此事落定,慕容枭也无可奈何。多同他呆一刻,浑身有如针扎。
这位殿下倒是个怜香惜玉的人,料想不会为难星仪。
慕容枭朝萧瑧抱了抱手后,转身离开此地。
此间唯余二人。
望楼外漫天雪舞,李星仪站在楼内,手脚早已冻得发僵。
数丈之外明明是当日好友,二人曾一同站在太医署门下避雨,最近时也肩并肩过,甚至可以看到彼此眼瞳中的倒影。
如今知晓身份有别,她竟是不知如何迈出这第一步了。
反观萧瑧,却是沉着冷静得多。
他于数丈之外抬起金丝笏头履,沉重冕服下摆垂在周身,每走一步,裳尾便拖迤出一条蜿蜒的黑,像巨毫奋力扎在纸上的墨,又像蓄势待发的蛟,正欲蚕食雪中这一抹孤寂的藕荷色。
“听风苑那把伞,虽旧些,却仍可抵御眼下风雪。我曾对你讲,不必着急还我,日后定有它的用处。”
李星仪抬起脸,怔怔地望着他,因冯公主羞辱而变得死寂的心像是又活过来一般。
“可惜那把伞如今不知放在何处了。”萧瑧叹息道。
李星仪张了张嘴,吐出两个字:“殿下。”
萧瑧眉宇间伸展了半分。
黑蛟似的裳衣来到她面前,他对李星仪道:“此前我被褫王位,并未透露姓氏,担心有心之人寻仇,是我之过。今日总算能堂堂正正说出自己的名字,你我不妨再相识一次。”
他朝李星仪伸出了手,十指白中泛着粉润,掌心干净宽厚,“川”字横亘其上。
“小王姓氏为国姓‘萧’,单名‘瑧’,小字‘灵鉴’,乃今上第三子,出世即王,封号为‘简’。”
李星仪将这个字翻来覆去地品。
简…大道至简,惟以求实。传闻中的简王萧瑧的确难称好人,但这些年来,他政绩卓越,正是务实之人。
李星仪捏了捏冰凉的手指,最终探出指尖,借着他的力站直了身子。
“别无长物,李星仪。”
第二百零八章 覆巢鸢
宫人多数是市井出身,叫卖起来倒也不含糊。
他们顶着风雪抄手站在摊后,远远地招揽——
“男女首饰,娘娘严选好物。”
“各类肉干,宫廷第一大厨李师傅制作,麻辣鲜香有嚼劲呐!”
“纸鸢,纸鸢,客人在二月时节不想同好友一起去郊外踏春放纸鸢吗?”
李星仪摇了摇头——此时的她压根就没有任何游乐的兴致,更遑论二月呢?
那宫人见她兴致缺缺,转而笑着望向她身旁的高个儿青年:“客人不买一个…”待瞧清楚那青年的脸后,宫人霎时惊出了一身冷汗——怎么今日运道这样差,偏偏遇上了这位杀星!
这些扮做摊贩的宫人也是临时被拉来凑数用来给宫里头的人助兴的,此时太极宫宴会还未散,远远地瞧见来了一男一女,估摸着是位品级不高的大人同夫人早早地离席占小便宜来了——毕竟宫内的集市不用以钱易物,全是陛下娘娘的赏赐,谁不想捞些好的带回家?
可谁成想来的居然是这位玉面阎罗——除了储君之位,他怕是要什么帝后便愿意给什么,还要来贪这点子便宜不成?
眼见着李星仪闷闷不乐,萧瑧轻声道:“公主素来如此,她看谁都不顺眼,言辞伤人已不是一日两日——听小王一句劝告,刚刚的事情不过像这场雪,用不了多少时日便会消散,也不会有多少人记得。”
李星仪垂下头——明知他是好意,可这么听来自己更像是一个可有可无可怜之人了。
“殿下该离我远些。”她终究忍不住道,“万一旁人也像刚刚误会副统领那般误会殿下,倒叫我如何赎罪?”
萧瑧宽慰她道:“他们不会。”他们也不敢。
他这样说,李星仪的鼻头却更为发酸——从初见至今日,他是唯一一个与她走过日、夜、雨、雪之人,好似在他跟前她便能毫无顾忌地说她是委屈的。可这份委屈在今日却也说不得了,因知晓二人身份有如青泥云上,多一分的委屈,好像便多一分不怀好意的挟情利用。
风雪中迎来一阵清脆的女声,李星仪吓了一跳,赶紧躲在商摊堆叠架起的木板之后。
萧瑧迟疑片刻,也跟着她闪入其中。
木板是作临时用处,想来不知是从哪座冷宫抬来,碰一下吱吱呀呀地响不说,还裂开了几处细小的缝。也托了这几道缝,李星仪得以看清楚来的究竟是何人。
早该随姐姐离开宫中的裴澄练不知何时折返回来,竟又拐带上了燕王萧纯。
“王叔王叔,您瞧这个。”裴澄练停在纸鸢摊子前,声音甜得能酿出蜜来,“您还记不记得,小时候您常带我和三哥哥放纸鸢。可惜三哥哥这人不喜欢玩,即便出去也要带几本书看,真没意思…”
萧纯不知作何反应——一个哑巴罢了,纵然有话又如何能说出口呢?
裴澄练望了他两眼,笑眯眯地道:“我知道王叔想说什么——您想说三哥哥性子安静,本就不爱凑热闹,并非讨厌咱们是不是?”
萧纯点点头——他的确是这么想的。
裴澄练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反而抓起一旁的纸鸢看了又看,唉声叹气地道:“这纸鸢太小了,同王叔那时候给我们做的没法儿比。”
宫人们有苦难言,一来这是宫中匠人所作,讲究的是一个精巧,做的大了倒显得蠢笨;二来他们身后还有那位背着不知多少条人命的玉面阎罗在,简直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萧纯踌躇片刻,将纸鸢放回摊上,对着裴澄练指了指含章殿的方向。
裴澄练登时便高兴起来:“王叔的意思是,含章殿有许多纸鸢,比这个大好多是不是?”
李星仪与萧瑧诧异对望——他们都不知道燕王的意思,难不成裴澄练懂?
萧纯果然又在点头。
裴澄练刚有些喜上眉梢的神色,眼角嘴角却又在瞬间耷拉了下来。
“可那又能怎么办呢…”她长叹一口气,兴许是因为甚少叹息,总有些小孩子故作深沉的模样在其中,“最近我行程忙得紧,开春前都要在家中备嫁…”
她说得可怜,好像嫁人还不如放纸鸢,的的确确还是小孩子心性。
萧纯正不知如何劝她时,却又听她抱怨:“前些日子秋膘贴多了,嫁衣穿不进去,恐怕还要饿上十几顿…王叔,您自打成亲后也瘦了。成亲既要受这样那样的苦,为什么您还要成亲呢?”
萧纯一愣,显然是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
他在原地静静地站着,不顾雪花已经钻进了自己的衣领,良久后才在手上写了几笔。
“您…”裴澄练歪了歪头,“您不想让陛下失望?”
萧纯将手缩回了袖中,从摊上取了一只纸鸢给她。
裴澄练还在琢磨着,直到怀中被塞了纸鸢后才半懵懂地同萧纯一道离开此地。
他们走后,偷听的二人才从后面现出身形。
“说来也怪。”萧瑧半垂下头,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不知为何,小王每每同星仪小姐在一处,总会觉得自己处境越发窘迫,甚至于人也变得十分猥琐。”
偷听别人交谈,可不是猥琐行事之举么?!
李星仪每每伤心迷茫时总得他开解劝慰,如今被冯公主羞辱的难受竟也散去了不少。
“此处仅有你我,我不说,殿下便算不得猥琐。”她笑起来,一边一个梨涡尤为甜美。
萧瑧的眼神定在她嘴角片刻,随即又转头看向摊贩。
那宫人听得足够多,早就战战兢兢不知所措。见简王一双隼目望来,避无可避的他干脆闭上眼睛装死。
然而萧瑧却并没有杀人灭口的意思,只是拿起了另一只纸鸢,继续护送着李星仪回显阳殿。
李星仪看着他手上的纸鸢好奇问:“澄练刚刚还说,殿下幼时好读书不好玩乐,如今又是为何?”
“纸鸢有一样不好,使小王尤为厌恶。”萧瑧说着,突然伸手抓住了李星仪的腕子。
李星仪吓了一跳,第一反应却并非是抽手。许是因为坚信他是品行端正之人,所以十分信赖他。
果然,萧瑧将纸鸢的线圈放到她手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