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朔白反手拉过她，握着她的手，低嗯了声，然后以十指相扣的形式拉着她率先迈着长腿踏进丛林里。

夏子依反应都变慢了。

他的手掌宽厚干燥，干净修长。

在漆黑的丛木林里，她被人牵着走，头顶月光，脚踩清辉，身前的人背影高大，光看着他被氤氲月色笼罩的背影，都觉得心跳在加速。

回忆追溯到高三毕业那晚，两个人站的很近，头顶的月光像今天一样清，伴着绚烂烟花，身后凑热闹的学生挤了进来，夏子依险些头戗地，慌乱之中拉住季朔白的手，直到站稳季朔白都没松开。

她努力不去想那些零碎记忆，开始专心致志找萤火虫。

事实上，一只都没有。

半个小时后。

两人寻了处空地坐下，夏子依把头灯摘下来，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说:“假期回镇上吧，带你去找萤火虫。”

季朔白在她身边坐下，微微曲着一条腿，手轻松的搭在膝盖上，懒洋洋道:“好。”

气氛忽然安静，夏子依随手摘了颗狗尾巴草来回晃，好像从认识以来到现在，眼前这个男人从未拒绝过她的任何邀约。

这个树林环境有点像高中时后山的那个小树林，那会儿教导主任天天爱拎着个手电筒在树林里巡逻，偶尔还能拎出一两对“小情侣”。

他俩那会儿听到这个头摇的像个拨浪鼓一样，钻小树林那都是王念和陆倩琳常玩的。

结果，夏子依刚想到这儿，手机就叮铃铃的响了，在这静谧地夜里，实在是刺耳，季朔白低头看了她一眼，忍不住蹙了蹙眉。

夏子依接电话，季朔白撑着草地身子往后挪了挪，直接靠在身后的树上，叼了根烟在嘴里，然后去摸打火机。

真的是不抗念叨，电话那头是陆倩琳，声音激亢高昂地大喊了一声:“赤赤！你在哪？”

嗓门大的连季朔白都听见了，拢着火低头把烟吸燃的时候还扬了下唇，似乎在笑她怎么还跟高中似的咋咋呼呼。

夏子依看了眼靠着树抽烟的季朔白，“我不在学校，我在南京。”

“你怎么跑南京了？”

“参观一展览。”

“我在北京！”陆倩琳差点儿哭出来。

“你不是应该在成都吗？”

“我来找你玩啊。”

“你怎么不提前通知我一声？”

“我想给你个惊喜啊，谁知道你跑南京去了？季朔白呢？他在北京吗？不行我投奔他两天。”

夏子依看了眼季朔白，后者点了点头，夏子依只好认命，“他在我旁边，行为不端。”

“啊！！！！！！”

尖叫声刺耳，夏子依把手机伸出一臂远，用另一只手按了按自己耳朵，直到那边收声，她才贴回耳边，就听陆倩琳说: “所以你俩？你俩不会？”

“在想什么？”夏子依解释，“我是蹭人家展览名额来的，属于捡漏。”

陆倩琳哪听得进解释，“怎么就偏偏选中你们两了？嗯？把手机给季朔白，我要跟他说两句。”

“说个屁，你不如多和我说说。”

这一下把正在抽烟的季朔白都给吸引过来了，从夏子依手中抽走手机。

“说吧，又想整什么幺蛾子。”

陆倩琳在那头呵呵笑。

“你为什么要单独约赤赤出去啊？哦～难不成是约会啊！”

“关你屁事。”季朔白吸了口烟，淡声。

“啊呸，好歹我也是和你穿开裆裤长大的，你怎么越大越不待见我？”

“有人待见你就行了。”

“好像是这么个理。”

季朔白握着话简，低头笑了下，没作声。

“行了，问你件正事，王念联系过你没有？”

“嗯。”

“他是不是被学校开除了？”

“你哪听来的？”

“你别管我哪听来的，我就问你这事儿是不是真的！”电话那头的陆倩琳忽然激动起来，“季朔白，我陆倩琳可是什么都跟你说啊，就差把兜里的三分钱掏给你了，你他妈千万别骗我！！”

季朔白低头把烟拧灭，忽然站起来，一只手抄进兜里，说:“没开，留校察看，背了个处分。”

“什么处分?”

“在校期间禁飞。”

陆倩琳骂了句脏话，“你俩什么时候回来？”

“明天。”

“见面再说。”

电话挂了，季朔白把手机换给夏子依，重新在她身边坐下。

“他犯了哪条规定？”

“不知道，他没说，但这事儿校方已经定了，前阵过来找我的时候，我都以为这丫换职业挖煤了，整个人都颓了。”

说到这儿，夏子依忽然盯他看。

季朔白被她盯的发毛，“干嘛？”

夏子依转回头，悠悠地说:“你前两个月也这德行，还好意思说别人。”

季朔白哂笑，“我说没有，你信不信？”

四周寂静，不远处的鸡鸣寺佛音袅袅，钟声悠远。

夏子依蓦然转头看向他，怔愣盯他半晌，似乎在忖度他这话。

季朔白微抬下颚，也转头看她，视线在静谧的夜里交汇，比光还亮，他说:“赤赤，我一直都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在追求什么，我也确实怀疑过，这么做有没有意义，也曾怀疑过，这么做的目的，可我从来没停下来过。”

少年生就风骨，知南墙敢撞，见穷途也走，这世间条框太多，怎配与他争锋。

夏子依对他是深信不疑的，她的青春名册里，收录着他的每一句话。

季朔白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眼神沉着，低声说:“花又开了，赤赤，咱俩放下那一年和好吧。”

“换个词，季朔白，我们不应该是和好，应该是和解。”

和那个年少冲动的我们和解。

夏子依侧头看他，眼里尽是温柔，又抬头看了看天，“我们谈谈吧，那天——”

季朔白从烟盒里弹出一根烟，迟迟没有点燃，“我确实没想过去滑冰场，也没想过伸手去扶她。”

好像就为了等着一句，等他亲口说出他当时只是顺手帮了一下，不是什么卿卿我我。

话音刚落，就见夏子依额头抵着膝盖，鼻音很重，“嗯。”

四年后的某一天，夏子依在收拾屋子的时候，发现了一张站台票，时间是2011年10月02日，票的背面还有两个线条勾勒出来的侧影，看的出来是她和季朔白，被封层放在了相册夹的最后一页。

只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殿外，四扇拱门已经全部关闭。

后殿有僧尼值守，季朔白没去打扰，带着夏子依离开了。

愿没还成，还得再来一趟。

顾健泓定了第二天一早的火车回北京，齐思淼不肯回去，要留在南京这边玩几天，顾健泓转头问周远，周远犹豫再三，也决定留下来。

蒋政绪跟郝萌师姐了一起回武汉。

结果就剩他们四个回北京。

第二天一早，四人坐上了回北京的火车。

那年就有人在车上聊，近一年的动车从北京前往各地，实在是方便。

车厢里所有人都在高谈阔论，张嘉和顾健泓睡的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