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离开后，眼前就总是迷雾茫茫，什么也不见了。

——

“沈时夏这是怎么了？”

白染在顾西辞打完电话后，到了他身边，看着继续在翩翩起舞的沈时夏。

沈时夏今天那毛茸茸的外套内穿了一条黑色的丝绒打底连衣裙，裙摆很大。

身处这萧瑟的初冬之夜，就像生命消逝之前，还想用力往上飞舞的玉带凤蝶。

对于白染的疑惑，顾西辞显然后顾虑，“等她冷静下来，你问她。”

白染眼梢微垂，没有说话了。

当年沈时夏并没有把那支舞蹈学完整，只会跳一半，结束之后，她转过身来，静静望着对面站着的顾西辞和白染。

“我要去找一个人。”她突然说。

声音平静极了，没有一丝波澜。

顾西辞的神色更为沉重，过去沈时夏跳楼之前，不是这样说的。

曾经那日，南城下了不小的雨。

她在去天台之前，对他和许卿说的是，“我想去一个很美的地方看看。”

第185章 PlanC

当时他就顺着她，跟着她，然后看她上了天台。

她身穿白色的病号服，站在雨中，俯瞰着地面，声音在风中四散：“我想去天堂和地狱看一看，肯定很美，不然我妈妈和我的孩子，为什么都先后去了呢……”

不等他和许卿反应，她就跳了下去。

此刻在顾西辞揣测现在的沈时夏的心理时，白染同沈时夏搭了话：“要去找谁。”

沈时夏愣了一瞬，然后伸出手，左手掰着右手的手指头，“一，二，三……”

数到这里，她又喃喃：“错了。”

“不是找一个。”

“是找三个。”

顾西辞眉心拧成了死结，正想说什么，手机响了。

来电人许卿。

沈时夏说完就朝自己卧室去了，白染紧跟了上去。

顾西辞也专门走远了一些，才把电话接了起来。

许卿道：“楼下都安排好了，机场那边也有了回应，监控线路被破坏了，可以肯定是有人故意刺激了她。你觉得，会是谁？”

顾西辞看了眼白染，“你怀疑是他。”

“毕竟白染出现了。而且他当年对媄媄病情的主张是，破而后立，以前我不苟同他的想法，但现在，我觉得他或许是对的。”

“等她跳下去以后，启动PlanC，让她忘记一切，重新来过。”

顾西辞脸色难看，“媄媄不是最严重的精神问题，她曾经有的轻生念头，是因为突然经历了重大的打击，这种事情也会发生在精神正常的普通人身上，她和其他的抑郁症患者不同。”

“这次她这样，除了有人在机场刺激过她，也和她私自停药有关，我觉得还是保守治疗，住院治疗，MECT这种治疗方式，我不赞成用在媄媄身上，许卿，你要明白，她还在做老师，有些事情她不能忘记。”

许卿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淡然、理智，“她没有说，只有在年轻的时候做老师，等她的精神问题得到彻底的解决，她可以当一辈子的老师。”

“她是许家人，这件事你不用管了，白染回来了，愿你能抓住你想要的幸福。”

顾西辞怔了怔，清墨的眸子低垂，“我觉得，媄媄这次的打击和墨尧有关，不如告诉媄媄，薄慕衍就是……”

“顾西辞！”许卿的语调里突然有了情绪，“你知道你为什么抓不住白染么。”

“就是因为你太考虑她的感受，你觉得你是考虑她，实则是在纵容解无忧。”

“我承认当年的墨尧对媄媄做的不少，但他的性格不适合她，如果不是他，媄媄病不成这样。”

言到此，许卿沉默了些许，磁性的嗓音里染上了落寞。

“太爱一个人，她的情绪会被那个人左右，很多的原则都会推翻，情感也会一次一次的失控。但即便如此，我们也不能对爱情抱有太多的乐观。”

“就像我，除了爱她，还有从小刻进骨髓的亲人意识和兄长责任，我对她的感情不纯粹，所以我想争取一下，争取她不排斥我，对我有一点好感，和我躺在一张床上不会觉得厌烦的感觉，那样，我许卿比任何人，都给她方媄媄一个幸福的人生。”

“我的这些想法，我知道你现在可能不是特别理解，毕竟当年解无忧没让你发现他对白染是否做过什么过分的事，反而还反了解家和白染结了婚，他的这个行为，让你曾无话可说。”

“但若有一天，他伤了白染，你会明白我现在所有的想法。”

这时，不远处传来了白染焦急的声音：“沈时夏，你开开门，你有什么不开心的和我聊聊怎么样？”

沈时夏进了自己的卧室，把白染关在了外面。

顾西辞随着白染的声音，回眸看了过去。

顾西辞的眼睛也很有特点，深邃，眼尾微垂，看旁人温柔如水，看爱人含情脉脉。

“有时候我真不知道，”他的声音隐隐有了那么一丝颤音，“到底是解无忧心理扭曲、你和墨尧心性偏执不算正常，还是我看似正常，其实最不正常。”

许卿又沉默片刻，“金城见。”

电话结束以后，顾西辞缓缓呼了口气，从身上还未脱掉的大衣的口袋里摸出了一只银色的怀表来。

他盯着怀表看了片刻，又重新放回口袋里，再按亮手机屏幕，打了个电话出去：“烟烟……”

他第二通电话刚挂断，白染返回来了，“西辞哥，沈时夏把自己关在房间了。”

他声色严肃，“下楼。”

白染虽不明所以，马上就要去叫小彩虹，顾西辞又阻止：“让孩子到家里，别让她下去。”

……

沈时夏打开了卧室的落地窗，一条腿翻了出去。

她的楼层并不低，16楼，能看到不错的夜景，不远处的长河倒映着桥边绚烂的霓虹灯，波光粼粼，如同藏着另一个美丽的世界。

金城允许燃放烟花爆竹，这个时候，河的另一边有烟花腾在夜空，绽放成花。

而楼下聚集了很多人围观。

围绕沈时夏这套房所有有窗户的地面上，都撑开了黑色的巨大的充气垫，每一个充气垫周围都守着最少六个保镖。

顾西辞和白染下去，绕到沈时夏卧室那边的楼底时，正看到沈时夏张开双臂，像拥抱什么一般，朝下扑了下来。

白染张开口的瞬间，周围的群众就有人替她发出了尖叫声。

顾西辞拿出手机刚拍下一张照片，就听见“嗵”的一声，沈时夏落在了充气垫上。

而充气垫能救命，但到底是从那么高的楼层下跳了下来，人不可能还和之前一样一点事儿没有。

在两个保镖往充气垫上爬的时候，沈时夏翻了个身，似乎是想站起来，但上半身刚抬了两秒，就又狠狠栽倒在充气垫上，失去了意识。

她刚才是头先落地的。

一时间周围乱成一团，有人大声问有没有打急救电话的，其他的保镖冲到了人群中，让那些举着手机的，还有刚才拍到沈时夏跳楼的，就删掉了拍下来的东西。

白染双手紧握：“西辞哥，这……”

顾西辞目光放在了那个抱起沈时夏的保镖身上，伸手拍了拍白染的肩：“你先回，别让孩子一个人在家里，事情随后给你说。”

第186章 梦

薄慕衍进了一个奇怪又逼真的梦境。

梦见自己抱着解重舟正在睡觉，房间门突然推开了。

他困得厉害，眼皮怎么都抬不起来，但能感觉到有人进来了，还站在了他身后。

他想回头，身子却如同灌了铅似的，动弹不得。

眼睛虽难以睁开，他心里却突然清醒，意识到自己陷入了梦魇。

就这一刻，他清晰的感觉到身后的人探身去看他抱着的解重舟了。

他想挣脱这种浑身无力的桎梏，但怎么用力浑身还是动弹不得。

直到，他感觉到那个人用一种带着情绪的力气，掐了一把他的脸。

这个举动，让他的脑海里猛然跳出了一位留着一头长卷发的美丽女长辈。

女长辈在他脑海里的模样逐渐清晰时，掐他的手消失了，他猛地一激灵，醒了过来。

然后自己竟然在低低的喘息。

而解重舟正在他怀里熟睡着。

他稳了稳快了许多的心跳，从粥粥身下抽回手臂，轻轻翻了个身，仰面躺着看着简约的天花板。

渐渐的，他的眸光拉长，恍若失去了焦点。

“哥哥，不是让你在家学写汉字，怎么又跑去捡瓶子？”

记忆里的金城，比现在的金城空气清新的多。

那位叫方蝶的，久涉泥潭的长辈，说是姹紫嫣红之中振翅飞动的最美蝴蝶，更像凶巴巴的母老虎。

最起码，精致漂亮的小少年是这样以为的。

她总是喜欢掐他的脸，一点都不知道她那涂成黑色、红色、豹纹色的指甲掐在他脸上有多疼。

她用汉语训斥过他以后，她身后另一位与她同样美丽动人，姓乔的阿姨，就会用英文再说一遍。

少年打开她的手，拽拽地回答，“谁让你舍不得给妹妹买糖。”

方蝶气笑了，“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