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憋着一口气，好像近来的事情都扭成了麻。

第十三章 生活就像通关升级

　　冬季里的A市，黑得特别早。下午五点不到，天幕便墨染一般，铺天盖地压下来，像一头巨兽，大口大口吞没着天地之间的光亮。璀璨的灯光在黑夜的笼罩下，如病人微弱的喘息。

　　下班的时候，在大厅碰到了张海潮。他像是刻意站在那里，伫立成我视野中的一道风景。小美捏了捏我的胳膊：“喏，媛儿，桃花运来了。”

　　我没好气地白她一眼：“这也算桃花吗？充其量只是一片桃树叶子吧。”

　　“啧啧，我发现，你进来，说话功夫有长进。说，谁教的啊？”

　　不远处，正停着顾文琛的车。我绕过张海潮的视线，举手一指：“高人就在那里。”

　　小美咯咯一笑，“是挺高的。”她一扭头，“喂，张海潮，你怎么在这？”

　　张海潮嘴角一扯，挤出一丝微笑：“我也到瑞辉上班了，以后还请你和原樱多多指教。”

　　“那是自然！”小美应着，暗里拉拉我的衣袖。

　　“嗯。”我装腔作势应了一声，别过张海潮的视线，径直朝顾文琛走去。

　　小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那个，有空聚聚，再见了哈！”

　　钻进车里，我的脸完全放松，恢复了一潭死水的表情。

　　顾文琛瞅了我一眼：“有事？”

　　“遇见张海潮了。”

　　“哪个海潮？不认识。”

　　情绪再也压制不住，我竟然嚷嚷起来：“还有哪个？就是上次说我读书的样子一定很好看，但是后来消失得无影无踪的那个。”

　　“哇，你把这句话记得这么清楚。原樱，说，你是不是心动了。你这是，在埋怨对方没有主动约你？不是吧你，这么点耐性都没有，居然敢玩恋爱这种游戏。呜，替你的智商和情商表示深切地哀悼和沉重地悼念！”

　　“顾文琛，你夸夸我你会死吗？”

　　“不会。只是我真的没发现你有什么好夸的。我说实话，原樱，你都快三十了，脑子里就不要净装着少女般的恋爱泡泡了。”

　　我无言，吵架和争论，我从来都不是顾文琛的对手，只好自觉地闭上嘴巴。

　　顾文琛无意点中了我心里的期待。是的，我承认，隐隐的，我希望张海潮及时联系我，及时击破顾文琛的分析。可惜，他没有，他居然安心地等了一个多月，还期望漫长的时间过后，我一如那晚，心有悸动。感觉是世间最难抓握的东西。它来的时候，悄无声息，顷刻占满身心，让人时时为念；它走的时候，如同潮落，所有的汹涌澎湃都归入死寂。

　　我的心曾有波澜，此刻已经恢复平静。

　　到家了。顾文琛拿了一些蔬菜和丸子，准备煮火锅。我走厨房帮忙洗菜，他嬉皮笑脸地问：“原樱，真生气啦。好好好，我承认我不该整天把你三十岁这件事挂在嘴边，毕竟咱俩同年，我还比你大几个月。再说了，恋爱跟年龄没有直接挂钩关系，你完全可以找一个小正太，从娃娃抓起，既好控制又好管束。”

　　我没有接他的话头，纠缠着先前的问题：“顾文琛，我是真的毫无优点吗？要不然你怎么整天损我。”

　　“没有，说真的，你是居家必备款。浪子回头基本会挑选你这款。”

　　汤开了，腾起雾气。

　　我从玄关找到一瓶沱牌舍得，摆出两个酒杯：“顾文琛，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你这个书袋掉得不错，好吧，喝一点。友情提醒，白酒容易醉。”

　　“没事，不还有你吗？”

　　腾腾热气里，我看着对面忙着夹菜的顾文琛。未消散的笑容还挂在眼角，额上爬了一道细细的抬头纹；虽然面对我的时候，那双眼球墨黑的眼睛清澈无比。但我深知，在禾禾酒店，它一定有我不易觉察的另一面。

　　此刻，这张写满了成熟的脸抬起来，顽皮一笑：“原樱，看什么呢？你可别跟我酒店那些女员工一样，看了我就像狼看到肉。”

　　“我喜欢吃五花肉，你太瘦了！”我装模作样摇摇头，还是把心底的话题抖了出来：“顾文琛，我要升职了。”

　　“好事呀。来，吃个牛丸庆祝下！”顾文琛夹了一个牛丸到我碗里，举起了酒杯。

　　白酒比我预想中辣。我只稍稍一抿，这辛辣的无色水从喉咙滑向五脏六腑，每一处都灼烧了起来。

　　“其实，只是一个小组长。悲剧的是，我们部门跟销售部合并，策划部取消，变成了策划小组。我成了小组长，还要搬到销售部，跟我的前任和前任的现任女友一起共事。”

　　顾文琛捞了几块冬瓜给我，“所以，你是去还是不去？”

　　我摇摇头：“没想好。老总那边还等我答复。”

　　“就算不当小组长，你也要跟那俩货在同一个办公区上班，对吗？原樱，你心里的坎还没过去。对吧？”

　　我端起酒杯，喝下一大口，任凭辛辣的滋味在身体里游窜：“顾文琛，如果是你，你能彻底放下，彻底不计前谦吗？”

　　“原樱，等你到了七老八十，再回头看这一段路，就会发现，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说不定，在你生命的长河里，这是最不起眼的波澜。如果实在无法避开，你就迎面撞上去，且看真正头破血流的人到底是谁？再说，你们会是合作关系，既然利益捆绑，程亚军不会主动拆台。现在，我问你，你想当这个组长吗？”

　　我摇摇头：“责任和权利相伴相随，芝麻大的小组长，事情多得要命。”

　　“生活就像通关升级。原樱，你得过了眼下的关，积累了经验，才能通过下一关。”

　　我打岔：“我连你这个关都过不了！”

　　顾文琛笑了。也许是酒精的作用，我觉得他笑起来，有一种别样的温暖，竟然对得起亲切这个形容词。

　　“那是。我这个关，可不是那么好过的。原樱，你在瑞辉干了七年，当个小组长还算屈才。不过嘛，你的脑袋，没啥管理能力，当个执行者就够了。”

　　“那你到底支持我还算不支持我？”

　　顾文琛一歪头：“嗯，你试试看。万一你在管理上有歪才呢？对吧？再者，你年纪在这，能上一步是好事。虽然职业上女人暂时无法与男人公平竞争，但是，原樱，一份不错的职业，绝对是相亲会上的加分项。”

　　这最后一把的调侃让我有些恼怒：“顾文琛！相亲怎么啦，门当户对！只不过是扩大选择面而已！”

　　“对对对！我孤陋，我浅薄！”顾文琛咽下一大口食物，忍不住ʝƨɢ继续说：“原樱，我说的可是实话。要知道，在婚姻这个命题里，男人比女人更现实。你如果没有加分项，怎么拼得过那些肤白貌美年轻的职业女性！”

　　我无语，专心对付锅里的食物。

　　酒喝得晕晕乎乎，我觉得浑身的重量已经无法支撑大脑，硬扛着洗漱完毕倒在床上。

　　半夜，胃烧得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