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二十八的晚上宋茹约了梁嘉岚在家打麻将，叶行远也在，只是表现得有些如坐针毡。太太们的牌局打到一半，叶行远终于憋不住，说和朋友约了去聚一聚，梁嘉岚立刻张罗着要叶行远把桑幼一起带去，桑幼一愣，赶紧摆手拒绝。宋茹扫了梁嘉岚一眼，轻飘飘把牌一推，“胡了。”

梁嘉岚的注意力被吸引回来，“哎，又是你自摸。去拜了哪家的菩萨这么灵。”

宋茹笑笑，“手气好。”说罢又看叶行远，“行远要出去啊？晚上还特意吩咐厨房做了你喜欢的菜，国外吃不到吧。算了算了，也是难得回来，和朋友聚聚也好，快去吧。”

叶行远带着歉意道：“宋姨，不好意思，和朋友是早约好的。”

梁嘉岚眼珠一转，笑着对宋茹说：“我看孩子们在这都闷，让清佳跟着行远一起去吧。”

兜兜转转又绕回来。

宋茹微微挑了挑眉，“不好吧？行远的朋友，清佳估计都不认识。”

“有什么不好的，清佳这么文静，就要让行远多带出去走一走。”

宋茹浅浅一顿，拗不过梁嘉岚的执意，无奈点点头。

大家都看着，桑幼不知道怎么拒绝，没办法，只能穿上大衣跟叶行远出门。

等他们一走，这边牌局也洗好。梁嘉岚摸了张牌，状若无意地说：“这样看着，俩孩子也算青梅竹马。”

三番两次的，宋茹已经猜出她的意思，但还是装作不懂。

宋茹说：“是啊，可惜了，行远有喜欢的女孩子了。”

“那有什么关系，还年轻嘛，恋爱先谈着，但婚姻啊，还是要门当户对——你们说是吧？”

剩下两位牌友互看一眼，只笑。宋茹也是，没出声。

桑幼是真的不想跟叶行远出来。如果在从前她或许还会期待着，但现在，叶行远已经有女朋友，她道义上总要避嫌。因为知道自己曾经喜欢过他，所以更不能再与他过多接触。

只不过谁都不好开这个口，叶行远倒没那么多不自在，反正把桑幼当妹妹看的。只是今天的安排不好带着桑幼，但也不能把他丢在外面。

车行驶在高架上，桑幼余光偷瞄了好几眼，下了高架才鼓起勇气开口：“那个……不然找个地方放我下来？我待会儿……嗯，也有点事。”

叶行远如蒙大赦：“可以吗？”

桑幼点头，又有些难过。

“那你去哪？我把你送过去。然后等你结束我再来接你回去，我妈她们估计也没那么早的。”

桑幼说好，看看窗外，随口说了个地名。

却没想到，她随口扯的地方，和叶行远是同一个目的地。因为桑幼看见陈耳等在路边了。

大概是刚才在长辈面前扯了个小谎，这会儿叶行远抱歉地朝桑幼笑笑，但在她面前，他似乎从不遮掩，自然地把桑幼的立场看作是自己这边的。

“今晚想带你学姐去见见朋友，你知道的，我爸妈不太赞同，刚才人多，所以没说。”

桑幼看向路边在城市的霓虹光里略显清瘦素净的学姐，转头和叶行远说了再见。

叶行远事先告诉过陈耳桑幼也在车上，两人打了个招呼，桑幼没有看他们的车什么时候离开的，只是抬脚往前漫无目的地走。

她其实没有要去的地方，也不能回家，更没有朋友可以投奔。她原以为刚上大学的那段日子是最孤独的了，却发现这会儿在熟悉的城市，孤独却一点不比刚上大学少。

她和叶行远不一样，叶行远朋友多，而她从小受宋茹管控，每天上学放学司机接送回家，社交圈闭塞，稍微熟悉一点的人都寥寥。到了大学发现大家有情绪时都有朋友可以诉说，就会很羡慕他们。

但是朋友和对叶行远的暗恋一样，都是不能强求的关系。

桑幼找了个咖啡店坐着，明净的玻璃窗外已经是完全陷入深沉的夜色。她发着呆，直到被人敲了敲玻璃。

那人一身黑，头上甚至还戴了顶黑色鸭舌帽，嘴抿着，虽然是在叫她，却一点笑容也没有。

陆宁州。

桑幼心神一晃，他的出现让她重新想起自己当时寻求快乐放纵的夜。

一条小路。

桑幼跟在陆宁州后面走着。

这是去他家的方向。

刚才陆宁州问她坐那里干什么，她说没地方去，陆宁州又问她要不要跟他回家，有东西还给她，而她竟然也答应了。

这里不算市中心，老房子多，野猫多。脚边就跑过一只通体漆黑的，桑幼觉得自己刚才的模样像极了它，被人扔在路边，又被陆宁州捡了回去。

是不是还得感激陆宁州呢？

桑幼更愧疚地觉得自己是在利用陆宁州，利用他帮自己走出一段必须断掉的感情。

陆宁州住在老城区的一家平房，门还是那种老式木门。

这里甚至比他在荞市租住的那间更加破败，唯一的优势是多了两间用途不同的房间，至少进门不会直接看到床。

桑幼坐在一张老旧的沙发上，开口打破一路来的沉默。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陆宁州给她拿了瓶矿泉水。

“回来过年吗？”

他没答。翻了下柜子，刚回来，连小零食也没有。他走进卧室，却从身上正穿着的裤子口袋里掏出一条镶碎钻的链子，在手心握了握，走出去。

“这个给你。”

“什么？”桑幼接过来，发现是自己的手链。

是那一晚落他家的，桑幼饰品多，快忘了自己有这一条。

明明是她转身就能遗忘的东西，上面的碎钻却让陆宁州觉得它宝贵到应该被珍惜。

第十章 只有你 生平第一次

但桑幼还是说了谢谢，接过手链放进口袋。

“你大晚上一个人出来就为了在外面坐着？”陆宁州在她身边坐下，问。

桑幼垂下脑袋，轻轻摇了摇。

她不想说缘由，而且陆宁州……肯定会猜出来的吧。

道德感在她心里拉扯，就像一团杂乱的毛线球。

尤其陆宁州还和她坐得很近，转头就能觉察彼此呼吸的起伏。这对于已经有过一夜情的男女来说，是很难控制的处境。

桑幼攥着衣角的布料，理智还是打败了她蠢蠢欲动的叛逆心。最终，她起身。

“我得回去了。”

才说完，陆宁州却猝然抓住了她的手腕。

桑幼惊愕抬眼，倒没有挣开，只是很诧异。

她问：“怎么了？”

陆宁州的喉结动了动。

“你那个喜欢得不得了的人……也回来了？”

实际上，他在昨天就遇到叶行远了。但是叶行远也和曾经的桑幼一样，完全不知道他。他是他们生活里沉默的路人角色。

果然，桑幼说：“你怎么知道？”

陆宁州放开她，嗤笑一声，“除了ʝƨɢ他，还有谁能让你大晚上一个人坐在外面哭？”

“……我刚才没哭。”桑幼反驳。

前半句倒是默认了。

“那现在要哭吗？”陆宁州左右环视，耸耸肩，“我家虽然破，但隔音好像还行。”

……

真不明白他什么意思，桑幼说不过他，抿抿唇想走。

见她仍有离开的心思，陆宁州眼一沉，语调没刚才那么轻松了。

这些天他始终在后悔那个清早放走了桑幼，她当真冷漠无情再也不联系他。

“桑幼，不厚道啊。”陆宁州说，“睡完我就想跑？”

……

桑幼睁大眼睛望着他，明明是他那天自己说男人不会吃亏的。

“你把我当什么？一次性使用物品？用完就丢啊。”

桑幼鲜少听见这样直白的语言，脸上红晕顿生。

结结巴巴地回他：“陆宁州，你别这样讲话。”

陆宁州站起来，走近她。两人身体挨得极近。

“做都做了，还怕说？那天晚上不知道是谁那么大胆……”

简直要烧起来似的，桑幼被吓得后退一步。

陆宁州却火上浇油，伸手捏她的脸，像一小团被揪起的面粉团子。

“桑幼，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你说。”

“你拿走了我的第一次，是不是该对我负责？”

桑幼几乎是落荒而逃般离开陆宁州家。

刚才那点落寞全不见了，心砰砰地跳，比她第一次在国家级舞台表演还要刺激。

还有……她刚才答应陆宁州第二天来他家找她。

就等于默认了他的话，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