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你们篮球赛，场上见过你，喜欢你漂亮。”

闷声闷气，说得很不情愿。

桑幼看他。

就这个理由？

桑幼接着他的话问了一句：“喜欢我漂亮？那不是以后我变老变丑，你就喜欢别人去了？”

陆宁州拍了一下她的屁股。

又凶起来：“说什么屁话？”

“本来就是啊，”她不服，“容貌总有变化的一天。”

陆宁州扭头看窗外月光。

再扭回来。

“你不一样。”

他说。

“你不管是在篮球场观众席还是你的舞台上，一直都……很亮。”

桑幼一开始听岔了，以为是「靓」，但两个人都不是粤语区那边的人啊，后来才意识到他说的是「亮」。

陆宁州喜欢上桑幼以后，经常绕远路往他们学校那条道走。

在他眼里，桑幼永远都是放学后学校门口涌出一片的人潮里，最明亮、一眼就能认出来的那一个。

与其说他觉得桑幼是闪闪明亮的，不如说他眼里的桑幼一直都是闪闪明亮的。

真听见这个直白理由，反而把桑幼弄得不好意思了ʝƨɢ。

缩缩脖子，小声说：“我又不是电灯泡。”

陆宁州低头亲她。

“你是。”

两个字听出好多旖旎心事，也就只有在喝醉的陆宁州身上才能看见了。

这一晚，陆宁州做了一个梦。

梦到爷爷刚过世不久的那段时间。

处理完爷爷的后事后他就发烧了，穿着学校白色校服，手臂上还戴着黑布的「孝」，半夜出来买退烧药。路上经过网吧，遇到几个平时有怨结的小混混，口角争执后，被人拿铁桶砸了背，连着手臂也刮出好长一道口子。是网吧老板报警，一群人才四散跑掉。

陆宁州也觉得去派出所麻烦，绕小路躲进一家便利店。

就这样遇到补习班下课，在便利店躲雨等司机的桑幼。

她手里抱着一杯关东煮，吃得很快，还被一颗丸子烫到。现在回想那份关东煮应该是她背着她妈偷吃的。

便利店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和店员，桑幼看见一身狼狈的陆宁州吓了一跳，陆宁州睨她一眼，转过身处理自己的伤口——具体操作就是用店里买的纸巾随意擦一擦。

他动作粗鲁，纸巾擦过伤口，血迹一片，触目惊心。

连桑幼这个旁观者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可是他手臂上那个黑布“孝”字又让她生起了怜悯心，并没有把他往夜不归宿的小混混形象上联想，只觉得是一个刚失去了亲人的可怜人。

陆宁州的脑袋实在晕，外面雨很大，撑不到去药店，他就随意趴在便利店的长椅上闭眼休息。

最后一个亲人离世，说实话，确实有一点丧失求生欲。

昏睡前觉得自己会死在这里。

那时候陆宁州还没现在这么黑，脸上因为高热起的潮红很容易看出，额头冒冷汗，身体发冷发颤。

迷迷糊糊里，被一只手轻轻戳了戳胳膊。

“你……还好吗？”

女孩子的声音清、柔，让人觉得心情平静。

他睁眼，看见一个脸庞白净瞳孔清澈的桑幼。

她将一个装了东西的塑料袋放在桌上推到他面前。

“你还好吗？不舒服就赶紧回家吧，都会好的。”

她叫他回家。

跟她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她却不知道他刚失去世界上最后一个亲人，回家也是一间破屋四面墙。

可……心里还是有点被触动。

也许因为这是爷爷走后，唯一一个关心他跟他耐心说话的人。

即使是一个萍水相逢的路人。

桑幼留下东西就走了。

透过玻璃窗，陆宁州看见她撑一把墨绿色的长柄伞，走进雨幕，上了一辆黑色轿车。轿车一看就价格昂贵，属于这座城市最繁华的那片区域。

陆宁州打开塑料袋。

里面是便利店里卖的，碘伏和进口的退热贴，上面日文他看不懂。

也只有富人才会在便利店里买这种昂贵退热贴了。

店员递来一份关东煮。

“这是刚才那女孩子买给你的，怕冷掉，让我等你醒了再送过来。”店员说。

陆宁州愣愣接过，纸杯壁上还有一张便利贴。

「这个很好吃的，吃了身体能暖一些。虽然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但还是希望你一切都能好起来，所有苦难都会过去的。加油。」

结尾处，没署名，只有一个简笔画的笑脸。

字迹漂亮。

第三十七章 酒后吐真言

醒来的时候伴随着阵阵的头痛。

陆宁州放空了几秒，记忆才重新回到脑袋里，然后被吓到瞬间清醒——身旁没人，厨房传来窸窣的动静。

迅速掀开被子下床，冲到厨房门口，桑幼正好从里面出来。

手里握着一个烧水壶。

她看见人后脸一红，“干吗不穿衣服？”

陆宁州盯着她好一会儿，才转身去穿衣。

桑幼本来是想烧好水等他醒了就可以喝的，没想到他今天起床挺早，她又回厨房往开水里兑了点冷水冲蜂蜜。

玻璃杯放到桌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陆宁州今天诡异沉默，桑幼说“给你泡了蜂蜜水”，他就乖乖接过去喝，全程一句话都没有。

桑幼站在桌边望着他，开口：“你昨晚喝醉了，说了好多话。”

“咳、咳……”坐在椅子上的人猛烈咳嗽。

桑幼忍俊不禁，“怎么啦？”

“我说什么了？”他拧起眉，一脸不知情的样子。

“哦，你不记得啊。”她点点头，“没关系，我记得，你说了好多，说你暗恋我很久，非常非常喜欢我，还花高价去照相馆买我的毕业照。”

陆宁州脸比蜂蜜水烫。

桑幼弯下腰，眼睛像两个弯弯的月亮，柔柔问他：“那你现在是不是很喜欢吃关东煮？”

陆宁州装不下去了，酒后的心情就是非常后悔。

酒精让人丧失自我控制的能力，变得更情绪化，他昨晚一开始还能撑一撑，后来被桑幼撒娇哄着，好像就慢慢说了一点。

他喝酒不断片，大概知道自己做了、说了什么，但有些记忆也是懵的，具体多细致……看桑幼这表情，不会连他以前翻墙去她学校看她被他们学校老师抓包这种事情都说了吧？

他被桑幼的笑激得恼羞成怒，伸出右手捞过她的腰往怀里带。

“我做过这些？”装傻还表现得凶神恶煞的。

桑幼坐在他腿上，眨眨眼睛，说：“不知道耶，你自己说的，我都录下来了。”

她还在继续：“你要不要自己听听看？”

屁股被捏住了。

似乎这样就能捏住她的嘴巴。

陆宁州声音很别扭：“删了。”

“不要。”桑幼拒绝，“我要好好留着。”

“……桑幼！”

“在呢。”桑幼应声。

他们对视了一会儿，桑幼忽然捧起他的脸。

语气正经许多：“对不起啊。”

他一怔。

“我以前没有注意到你，也不记得我们在便利店见过。”

不记得是正常，那晚他实在狼狈，一身校服脏污破旧，脸上也灰扑扑的。

陆宁州扭过头，羞于看她的脸。

又被桑幼捧着脸转回来。

软软的唇贴上他的，亲了亲，伸出舌头撬开唇缝。

舌尖勾过他的牙齿，他难得被动，任由她亲。

亲了一会儿，桑幼说：“好开心。”

现在的开心、现在的满足……当下的一切感受都是正向的。

她更喜欢他了。

原来双向的爱情会让人如此幸福。

陆宁州的羞耻感消退了些。

他不知道自己暗恋过程的暴露会让桑幼这么高兴。

他察觉到桑幼的亲近。

那么……用这些换她的喜欢，也是值得的吧？

陆宁州收紧手臂。

桑幼的情话说得越来越顺嘴。

她说自己如何找借口跟奶奶和爸爸妈妈说要提前回学校，幸好有许泽丰的帮忙，他好像也挺想早点离开奶奶家的。

她说她感觉自己跟许泽丰的关系亲近了一点，许泽丰没有以前那样可怕了，有时候还觉得他有点小傲娇。

末了还看着陆宁州补充：“你也是。”

陆宁州：“？”

桑幼：“经常觉得你也挺傲娇的。外粗内娇。”

陆宁州：“……”

桑幼又仰了仰脖子，亲亲他的嘴角，再亲亲他的下巴。

在他因为那句“外粗内娇”的评价发作前，撒娇：“好想你呀，陆宁州。”

喜欢一个人是会想要一直跟他在一起的。

陆宁州抱起桑幼，带她去洗澡，然后给她吹发穿衣。

他的服务体贴又周到，桑幼全程乖乖坐在他大腿上。吹风机暖风呜呜地响，吹得人也懒散。

她靠在他肩头，用食指点点他的锁骨，上面未干的水珠让她突然想到网络上那句“锁骨能养鱼”。

陆宁州平时是有举铁的，肩颈线条特别明显，肌肉也一块块鼓着，虽然不像健美先生那样夸张，但能看出是训练过的。

搁谁都会馋他身体，自己把控不住也能理解——桑幼自我安慰，手在他腰上抱紧，抬抬下巴，亲他喉结。

陆宁州这里特别敏感。

他反射性躲了一下，“……坐好。”

反而又被桑幼亲了亲下巴。

她喜欢这种时候的拥抱亲近。

这样折腾完，已经十点多。简单吃了个早午饭，陆宁州要出门去昨天聚餐的地方把车骑回来，两个人好久没见，桑幼特别黏人，也穿上外套跟着去了。

拿完车陆宁州带桑幼去了另一个地方——荞大附属小学的家属院边上，面积很大的一片类似厂房的建筑。

她站在门口，听见球鞋滑过地板的声音，时不时还有男孩子的喊声传出来。

大概是“传球”“回防”这些，所以里面是篮球馆？

桑幼略一思考，好像猜出了陆宁州这段时间在做什么。

她之前去过陆宁州教小朋友打球的地方，不是这里，是个露天的篮球场，环境比这里差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