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郁然家也是位于镇上，桑槿比较磨蹭，去到的时候，已经有不少人来到仰望大画家了。

　　有人起哄让大画家亲自画一副他擅长的人像画，大画家说没带工具，一边的小学生当即说：“大哥哥，我书包里有 2B 铅笔！给你！”

　　这是一个拜年都要带着作业的苦命娃。

　　桑槿不厚道在旁边笑。

　　陈郁然一愣，随即友好应下了：“行，那我画一张素描吧。”他从小孩手中接过铅笔，抬头环顾四周，说：“谁给我当下人体模特？”

　　说到模特，大多数人又反常地笑着摇头，没人愿意。

　　眼看着氛围即将要陷入尴尬，人群中不知道谁说了句：“让桑槿那个丫头当模特呗，她长得好看。”

　　“……”

　　于是，桑槿莫名其妙就被推出来当模特了。

　　陈郁然也趁此提出条件：希望他在画画的时候，大家都不要进来打扰，留他一方空间。

　　各位大大小小的亲戚应下了，然后逐渐散开唠家常。

　　陈郁然轻轻掩上门，转头冲她说：“希望你今早没有喝很多水。”

　　桑槿茫然看着他，没反应过来。

　　陈郁然说完可能觉得不太好意思，遂低头清了清喉咙解释：“因为我社恐，不想去应付不认识的亲戚，可能会埋头画很长一段时间，如果你喝很多水，大概率要上厕所，而当模特，也要长时间维持一个姿势不能动。”

　　桑槿噢了一声，没有问这个‘长时间’是多长便断然道：“你不能让我长时间不动。”

　　“……”陈郁然一愣，居然有些无奈地笑看她：“那怎么办呢。”

　　“这不是很容易的事吗？”桑槿干脆提议道：“你速写半小时，后面一直待在书房里随便做些什么，别人问起，你就说是辛苦花了半天时间完成的。”

　　对于这个有点滑稽但完美的建议，大画家思索一分钟，欣然同意了。

　　两人达成统一的意见后，陈郁然去翻以前练习素描的纸，顺便还找到了以前的各式铅笔，2B3B4B5B……

　　应有具有。

　　桑槿在旁毫不留情面挑明说：“你这不是有笔吗？”

　　陈郁然在给画本擦灰的间隙抬眼，半开玩笑道：“没错，我撒谎了，因为我想当画家，不想当劳模画家。”

　　桑槿对他的幽默很客气地捧场笑了笑，在他准备的间隙，她环顾了下整间书房，书房应该在年前是有被打扫过的，目之所及干干净净，也不杂乱，书柜上摆放着一些书本，桑槿原本打算一扫而过时，却赫然发现了一本金瓶梅。

　　桑槿不爱读书，更不用说这种和她隔着几个世纪的小说。

　　陈郁然注意到她的目光，又笑说：“首先申明，我只是正常的单身男人，不是色情狂。”

　　“……”桑槿不动声色移开了目光，在书桌对面的沙发坐下。

　　“我要摆什么姿势比较好？”

　　陈郁然没什么反应。

　　“都可以，站或坐都行。”

　　桑槿双腿自然交叠背靠着沙发，作出一副低头深沉的模样。

　　陈郁然进入工作状态，他坐在她的斜对面，寥寥几笔便大致画了框架。

　　画了一分钟后，他忽然又停了笔来到她的近前，眉头微皱凝视她的脸。

　　桑槿不明所以抬头，他却笑道：“过年图好运，笑一个呗。”

　　过于突然。

　　桑槿没能第一时间笑出来。

　　陈郁然低声说：“刚才我看到你笑那个小学生了，很有趣。”他说完后难得怕尴尬，又补充道：“不会让你笑太久的，我画完脸你就可以做任何表情。”

　　“……好。”桑槿应下了。

　　陈郁然重新坐回桌子上长吁一口气，许久未搭讪，他居然开始担心刚才的自己是不是显得过于轻狂和孟浪了……

　　不过，心情复杂的他依旧还是掐点完成了速写。

　　桑槿来到他身后，陈郁然从画板上拿下画稿举起，两人一同打量半小时的速写成品。

　　“怎么样？”陈郁然问。

　　“好看。”桑槿简单评价。

　　“好敷衍的回答。”陈郁然笑着说：“你若是我策展人，我估计不用当劳模了。”

　　“……”桑槿瞥他一眼，几秒后，不耻下问：“那要说什么比较好？”

　　陈郁然趁此说了很多关于策展人一一解析他的作品，又如何将解读与思考传递给观众，桑槿见他架势原以为是单调的长篇大论，可随着时间的过去，她反而很有耐心地听进去了。

　　结束后，她还开玩笑道：“听得我也想往这方面发展了。”

　　陈郁然挑眉：“你是做什么工作的？要我介绍吗？”

　　桑槿一愣，随后客气地感谢了一番，还与他互留了联系方式。

Chapter 38

　　桑槿早已有换工作的想法，不是公司辞掉她，就是她辞职换个地方。

　　不过，在这之前还要先完成元宵节那个项目。

　　这期间，祁遇打过一两次电话给她，她没空搭理他。

　　元宵节越接近，时间越紧迫，他们活动中需要定制一批假花和发光灯笼，本来年前就和当地厂家谈好了，但到了初十迟迟没有收到货。

　　桑槿不得不走了一趟，厂家那边的经理很无奈地说：“过年了，很多人工人都不返厂，进度可能赶不上。”

　　桑槿向他讨要解决方案：“那怎么办？”

　　经理见她是女人，对她有些敷衍：“要不用去年的？”

　　桑槿请示万家海，那头表示先去看样品，她只好仔细查看一番，然后发现灯笼面上的图案是去年相关的。

　　经理在旁打哈哈：“可以用的，没人会盯着灯笼看的。”

　　桑槿没有动怒，冷静地拒绝了：“我们是有合同的，如果因你这方面没有在最后期限出货，到时候还是走流程赔付违约金吧。”

　　经理没想到她一个女的这么强硬，语气不免显得有些见碟下菜。

　　“要不这样，大家都各退一步，去年的款式和今年的款式混合——”

　　桑槿淡然地打断了他：“经理，我们按合同来。”

　　……

　　桑槿到最后也没有妥协，从厂里出来，她举目四望，公交站台一个人都没有，正是上班时间，工业园区没多少人出来溜达，出租车更是影子都没见到。

　　她去看了眼公交车班次时间，半小时后才有一趟，她哀叹一声，便想着走一段路，当作是散步。

　　郊外的天空高远且空旷， 低矮建筑矗立着，颇为冷冰和寂静。

　　她自始至终都在埋头走路，经过一个路边公园时，忽然停下了脚步，转头看向一个方向——

　　芒草围着小池边，随微风摇曳。

　　一个四五六岁的小孩蹲坐在小池边的石头上，发出抽抽噎噎的哭声。

　　可能哭得久了，胸口处一抽一抽的，好像有东西往喉咙里跳。

　　不过也有血性，意识到桑槿停下来看他哭泣后，立马停住了。

　　桑槿一犹豫，走过去说：“小朋友，你是不是迷路了？”

　　小男孩缓缓摇摇头，坚决道：“不是，我是离家出走。”

　　“那你还记得回家的路吗？”桑槿声音轻柔。

　　小男孩抬头往四周看了一眼，眼神有些茫然。

　　“好像、好像不记得了。”小男孩有些慌了。

　　“……”桑槿蹲下，耐心地给他说：“你这种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