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桐清晰地听到似是皮肉撞到石头上发出的闷响，又似乎听到骨头碰撞的咯嘣声，以及有人粗重的闷哼。

　　“肖路。”

　　她只下意识地叫了一声，便再也没有力气，沉沉地昏迷了过去。

　　峡谷处在两处山峰之间，崖壁陡峭，缝隙极窄。崖底长年累月不见阳光，潮湿阴冷，生发了许多别处不常见的植物。

　　崖底唯一能透光的地方便是顶上遥不可及的那条缝隙，如同黑夜被撕开了一道口子。

　　借着微弱的光亮，方能看清地上躺着的一男一女。

　　男子一手紧搂着怀里的女子，另一手举过头顶，手臂缠满藤蔓。藤蔓的断口参差，看着便知是生生被扯断的。

　　他举过头顶的那只手也很奇怪，手肘以一种很诡异的姿势呈现，仔细看才知道那也是被生生扯断了的。

　　连着手臂的肩膀处凹陷出一个深窝，衣服早已血肉模糊一片，分不清哪里是成块结痂的血，哪里是磨损的衣料。

　　与他截然相反的，是怀里女子安然的容颜。除却头发有些凌乱外，身上没有看到一处擦伤。

　　男子额角落下一滴树上掉下的露水，眉间跳动了好几下，便缓缓睁开眼睛。

　　他睁眼的同时眼底惊慌立显，直到确认怀里依旧抱着心心念念的人儿，才浅浅地松了口气。

　　安桐是被林中一声尖利的嘶吼吓得身形一颤醒来的。

　　不等她慌乱，头顶传来一声温柔的轻唤：“醒了？别害怕，有我在这儿呢。”

　　安桐本能地应声：“肖路？”

　　安桐撑着手肘支起上半身，身下的人轻嗯了一声，好似很是痛苦，“你受伤了吗？”

　　“别害怕，一点小伤。呃~”萧子彦试着动了动左臂，毫无知觉，“安桐，你有没有受伤？”

　　安桐拍了拍自己，她好似除了头还有些疼外，并没有别的异样。“我没有，你能动的了吗？”安桐从萧子彦身上起来。

　　安桐不知道萧子彦伤得多重，并不敢轻举妄动。

　　“我的左手动不了，你先扶我起来。”

　　“好。”

　　萧子彦的左臂脱臼，伤得很重，耷拉垂在身侧都要比寻常长出好一截。

　　从左肩一直到左腰腰侧黑压压的不知是血是泥，混合成一大片。

　　安桐眼角酸涩，垂眸沉寂，喉咙像堵了一块烧红滚烫的碳，疼得发不出声音。

　　肩上落下一只手，搭着她的肩膀。说话竟是少见的俏皮，“这点伤无碍，别害怕。此处晦暗无光，夜间不好行动，我们得先找个今晚可以落脚地方。”

　　大手捏了捏安桐的肩膀，安慰道：“劳驾安老板扶我一把，好吗？”

　　安桐赌气地哼了一声，“不管。”

　　手却老实地将人扶住，小心翼翼地，半点不敢碰到他的伤口。

　　崖底多密林，长年潮湿阴冷，树干上都生着暗绿色的苔藓。四周一样的高度，连方位都无法辨别。

　　两人走了许久才找到一处可以遮风挡雨的洞穴。洞穴不大，呈入口窄小，中间宽大，里头极窄的梭形。既可以遮蔽风雨，又能很好地躲避野兽，是很不错的容身之处。

　　安桐生了火，借着火光检查萧子彦的伤口。

　　“别怕。用火将匕首烧一烧，递给我。”

　　安桐没听萧子彦的安排，自己握着匕首跪坐在他身后，“我来吧。”

　　“害怕吗？”萧子彦吞了吞声，处理伤口是要用匕首将皮肉上的坏肉，脏污剔除掉。对于没有经历过的人而言，与解剖活体一样困难，更难的，是心里的恐惧。

　　虽是不便，但他不是没有自己处理过。

　　安桐无声地点了点头，“会很疼，你忍着点。”

　　以往她疼时，萧子彦总会将手伸过来给她咬。安桐自认没这魄力，只敢学着他的样子，捏了捏萧子彦的肩膀。

　　匕首沿着皮肉而下，鲜红的血顺着匕首缠满安桐的手。一通处理下来，两人皆是满头大汗。

　　“要上药了。”

　　好在这药是萧子彦随身给安桐备着的，宫里上好的伤药，不至于太疼。

　　安桐绕到萧子彦身前，用袖子给他擦了擦满脸的汗，“我去捡掉树枝来，你的胳膊得绑一下。”

　　“我陪你……”

　　“你歇着，我就在洞口，不走远。”

　　胳膊是萧子彦自己接上的，肩膀处肿了一大块。

　　看得安桐心里酸涩难受得很。原来她昏迷前迷迷糊糊看到的都是真的。

　　是萧子彦这个傻子，从悬崖上空跳了下来，一手搂着她一手抓着崖壁上的藤蔓。在崖壁前荡来荡去，缓冲两人下落的速度。每一次因为惯性力撞向崖壁时，萧子彦都紧紧护住她，用自己的后背去撞。

第114章有水蛇

　　第114章有水蛇

　　胳膊都被拉扯得脱臼，硬是让她安然无恙落了地。

　　谷底昏暗无光，只有正午时才能从上边的缝隙里透下些光亮，看清周围。

　　萧子彦左手绑了木棍，右手牵着安桐，踩着杂乱的野草灌木沿谷底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到光线逐渐变得微弱时，才寻到一处水潭。

　　安桐率先跑过去，蹲下撩拨一把，回头开心地朝着萧子彦大喊：“我们找到水了。你过来，我帮你把伤口清洗一下。”

　　水潭的水清冽刺骨，犬牙差互的岸边杂草丛生。

　　安桐用匕首大致砍出一条可以走过的道路，才跑着过来扶萧子彦，“走吧，把你衣服脱了。”

　　其实萧子彦的衣服在崖壁上划破了许多，又在清理伤口时割掉了一些，背部几乎不能蔽体。他原本不大愿意穿，但谷底阴寒，安桐哄了几句便也就穿上了。

　　萧子彦站在原地不动，“胳膊又疼吗？”

　　安桐只以为他是手不方便，自己脱不了衣服，伸手便要帮忙。

　　萧子彦紧紧抓住自己的领口，脸变得比那蒸熟的螃蟹还要红，仿佛下一刻就要从头顶的发间冒出热气来。

　　安桐落空的手愣了愣，抬眼看过去，萧子彦眼神躲闪着不看她，“怎么来？”

　　可能是这几日脑袋总昏昏沉沉不得痛快，安桐竟一时没有意会出萧子彦的意思。

　　拉住他揪着领口的手，轻轻拍了一下安慰道：“你已经有些低烧了，若再不清洗伤口会感染。你懂这些的。怎么来？”

　　安桐侧头看了看清幽的水潭。水潭不大，转圈也不过两个成年人拉手撑开的宽度。清澈可见水底卵石上青色的苔藓，水面平静没有一丝波澜。看着不像活水，又实在干净得厉害。

　　此处地处谷底，安桐猜测大约是地下水外渗导致。

　　这样的水，干净，更适合清理伤口。

　　“过来呀。”

　　萧子彦被扒得只剩一条不过膝的白色底裤，走起路来扭扭捏捏的，横着走的蟹子一般，滑稽可笑。

　　安桐躲在岸边，眼底噙着坏笑。刚刚在给萧子彦脱衣服时，她的手指不小心碰到了他的小腹，瑟缩的身体瞬间绷紧，秉着呼吸不再有起伏。她这才意识到萧子彦的扭扭捏来源何处。

　　原本扒了上衣便可，可她脱着脱着便给人裤子扒了，美其名曰：“弄湿了裤子，容易着凉。”

　　“你，你转过去。”萧子彦侧身背过安桐，浑身滚烫灼热，如同被烧过的碳火一般。浑身的血液翻滚沸腾地在体内肆意奔涌，仿若下一刻便要从某一处破体而出。

　　安桐失笑，抬手捂住自己的眼睛，“好啦好啦。我不看，你快些进去，我们一会儿还要重新找一处地儿歇脚呢。”

　　安桐不守信用，萧子彦入水时，她隔着指缝仔仔细细盯着他的身影看了半天。连他踩入水中时，紧缩的脚趾，都没有错过。以及他右边腰侧一道年久发白的伤疤，延伸进了裤子里。

　　安桐眉心皱了皱，咬咬自己的唇角，问道：“很凉吧？”

　　“嗯。”

　　潭水清冽刺骨，隔着一层肌肤，萧子彦感受着内外的冰火两重天。战战兢兢背对着蹲在岸边的人，如同一只待宰的羔羊，“我自己来吧。”

　　“伤口在背后，你看不到怎么来？”

　　安桐拿起从自己衣服上撕下来的帕子，浸透了潭水，轻轻擦拭着萧子彦的伤口边缘糟污，“潭水清冷有凝血作用，不至于会失血过多，你先忍一忍。清洗完给你重新上药，会好得快一些。”

　　被她碰到的人，不知是因为疼还是因为太冷，整个人都发抖得厉害。

　　安桐被那些骇人的伤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并没有注意到萧子彦此时有多么窘迫。萧子彦腿长，站直身体，潭水只没到他的腰部，水中光景若隐若现。

　　上身湿了水，每一块凸起的肌肉都蒙了一层细细的水珠。沿着肌肉线条，跟着胸腔起伏的呼吸，不受控制地聚集、离散，滑向腰间露出的半截裤腰。

　　白色的裤腰湿了水，紧贴着腰线，肤色欲遮还羞。

　　冷色交替，后背又一直有一只手似轻似重的来回触碰，更让萧子彦浑身似是被审判了一般尴尬，止不住地颤抖着。

　　安桐只以为他是太疼，安慰地一手搭在萧子彦的右肩，“马上就好了。”沾水的肌肉很是光滑，身前的人又猛地一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