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祖父，对不起……你们……”

尾音消散在空气中，姜莺瑶手心也随之一空！

她看着姜老爷子闭上的眼，浑身都在颤抖。

“祖父，我们不是说好了一起过新年吗？您还说过，要给曾外孙启蒙……”

“祖父，您不能说话不算话……”她攥着姜老爷子的手哀求着，声音哑得像在泣血。

“莺瑶……”姜清央流着泪将她拉进怀里，“以后，姜家就只剩你我二人了……”

姜莺瑶只觉心脏仿佛被什么生生撕裂。

下一刻，她猛地咳嗽起来，嘴里控制不住地溢出鲜血。

“莺瑶！”

失去意识前，她最后看到的，是姜清央满是惊恐的脸。

再醒来，屋外哀乐隐约。

姜莺瑶猛地起身来，便朝外走去。

一路上，入目皆白。

她走到前厅时，突的停下了脚步。

屋檐下，写着“奠”字的白灯笼随风而动。

灵堂中，黑漆漆的灵枢前姜清央孤零零的身影跪在那里。

许久，姜莺瑶才抬起僵直的腿，走到姜清央身边跪下。

姜清央看她一眼，突然问：“我问容大夫你的病，他没告诉我，莺瑶，你告诉姐姐，你到底怎么了？”

姜莺瑶心尖重重一颤，半晌才出声。

“咳疾。”

“你撒谎！”

姜清央声音从未有过的严厉：“要多严重的咳疾才会咳血？莺瑶，你说实话，到底怎么了！”

姜莺瑶鼻尖蓦的一酸。

她扭身抱住姜清央，闷闷哽咽：“姐姐，我没骗你。”

姜清央根本不信，正要再问，这时，门口传来脚步声。

姜莺瑶转头看去，却蓦然变了脸色。

来的竟是林知妩！

第8章

燕墨琛的身影也出现在林知妩的身后。

想起刚刚听到的话，他嘴角闪过一丝讥嘲。

不久前，姜莺瑶才对他说过自己命不久矣，却原来，只是咳疾！

他走到灵枢前，淡淡道：“本王听闻老丞相病故，特来吊唁。”

就在他抽出香准备点燃时，姜莺瑶突然起身，抓住了他的手。

燕墨琛眸色一沉，冷眼看她：“你又发什么疯？”

姜莺瑶黑沉沉的眼就这么看着他：“不用了，王爷身份尊贵，我祖父怎能受您的礼？”

燕墨琛心里蓦的腾起一股怒意。

可当他看清姜莺瑶那惨白到无一丝血色的的脸时，那股怒意却莫名被一种烦躁取代。

他冷哼一声便甩开了姜莺瑶的手：“你倒有自知之明。”

燕墨琛将香掷回原处，带着林知妩转身便走。

临出门时，他冷声开口：“人死灯灭，姜丞相既去了，那前事本王便既往不咎。”

他的话，让姜莺瑶瞬间便红了眼。

喉间骤然一阵刺痛，姜莺瑶死死抿着唇，终是将那股腥甜之气咽了下去。

她转身，正对上姜清央担忧的眼。

姜莺瑶心一颤，轻声道：“姐姐，你怀着孩子，还是先去休息吧，祖父这儿我来守。”

姜清央看着妹妹嘴角僵硬的笑，一瞬心痛如绞，终是忍不住上前紧紧抱住她，泪如泉涌。

……

出殡这日，姜老爷子曾经的门生只来了寥寥几人。

从其中一人口中，姜莺瑶得知，燕墨琛前日竟真让何侍郎官复原职了。

一片黑暗的世界忽的亮起一盏孤灯，姜莺瑶看向姐姐，露出了自祖父去后的第一个真心的笑容。

姜清央也笑了，只是那笑却含着无法言说的苦涩。1

送葬之人第次离去，只余姐妹俩久久站在碑前。

等到天色昏沉，才互相搀扶着回城。

姜莺瑶握着姜清央温暖的手，欲言又止：“姐姐，姐夫起复，应当很快就会来接你回去了。”

姜清央一怔，却是沉默了。

回到姜府。率粥

何府的马车竟真停在了门口！

站在马车边的何侍郎看见姜清央，立即冷冷道：“你倒学会拿乔了，我不来你就不会回家了是不是？”

姜莺瑶忍住怒意开口：“姐夫，你有话好好说……”

可姜清央却按住她手臂，朝前走了一步。

向来温柔的人，眼中却有着冷意：“何晟，我说过，我不会回去了。”

姜莺瑶愣住了。

这时，马车里却传来一个妩媚的声音：“夫人，出嫁从夫，您既然嫁了夫君，自然要以他为天才是。”

一个女子从马车上走下，眉眼间风尘尽染。

姜清央脸色一变。

姜莺瑶心一沉，冷声质问：“你是谁？”

那女人笑了起来：“传言王妃与姐姐情谊深厚，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若不然，她怎么从没跟你提过，夫君娶我为平妻之事？”

姜莺瑶一震。

她看向姜清央，却从她眼中看到了熟悉的无奈与痛苦。

她霎时手脚冰凉。

姜莺瑶从未想过，姐姐竟跟自己受着同样的折磨。

这一刻，心底的愤怒与悲哀几乎要将她整个人吞噬殆尽！

可那女人偏偏还要上前，挑衅的开口：“夫人快跟我们回家吧，夫君说了，您腹中的孩子，可还要记在我名下呢。”

姜莺瑶瞳孔一缩，还未反应过来，一个清脆的巴掌声响起。

姜清央看也没看捂住脸仿佛不可置信的女人，声音清冷：“何晟，带着你的‘夫人’，离开我家！”

那女人眼睛一转，立即捂住肚子大叫起来：“夫君，我们的孩子……”

何晟脸色难一变，冲上来一把推开姜清央，怒声道：“她还怀着孕，你疯了是不是！”

姜清央脚下一个踉跄，重重跌倒在地。

何晟却看也没看姜清央，抱起那女人便上了马车。

“姐姐，你有没有事？”

姜莺瑶连忙俯身想要扶起姜清央，可下一瞬，她瞳孔一缩。

只见姜清央身下……缓缓溢出了一片鲜红。

“莺瑶，我肚子好痛……”

姜清央脸色惨白一片。

姜莺瑶心重重往下坠，她仓皇地将姜清央背了起来：“别怕，我马上带你去找大夫。”

天色渐黑，路上一个行人也无。

姜莺瑶背着姜清央艰难走在覆满白雪的长街上。

“姐姐……马上就到了……你别怕……”姜莺瑶喘着粗气，寒风吸进去，如同刀片一般在肺腑间肆虐。

她从没觉得通向医馆的路竟有这么长，她想走得快一些，再快一些，可她孱弱的身体却怎么也快不了！

背后的呼吸声似乎越来越弱，许久，她才听到姜清央几不可闻的应了一声。

听着姜清央的声音，姜莺瑶心里的惊惧按捺住了一点。

可她看不到的是，在她背上，姜清央脸色苍白如纸，下唇早已被咬得血肉模糊！

第9章

天，又下起了雪。

落在姜清央漆黑的长发上。

她能感觉到，肚里的孩子在一点点离她而去，也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也在一点点消散……

姜清央听着姜莺瑶粗粝的喘气声，蓦然想起姜莺瑶小时候跟在她身后打转的样子，想起两人曾在一个被窝里谈以后，想起姜莺瑶出嫁时抱着她哭的不能自已……

眼泪，从她眼中滑落。

莺瑶，对不起，姐姐……撑不住了。

就在这时，有马蹄声从身后响起。

姜莺瑶眼中骤然燃起光亮。

她转身，就见一匹骏马由远及近，而马上之人竟是燕墨琛！

姜莺瑶眼中爆发出巨大的希冀：“王爷，求您……”

可她话都没说完，燕墨琛便已策马径直掠过她身边。

姜莺瑶整个人僵在了原地，她望着燕墨琛消失的背影，心头漫起一股窒息的绝望。

死死咬紧唇，她再度迈开脚，走了下去。

“姐姐，别怕，马上就到了……马上就到了……”

听着姜莺瑶重复着这句话，姜清央想像儿时那般，摸摸姜莺瑶的头，可仅仅一个抬手的动作，就耗尽了她全部的力气。

姜莺瑶感觉到姜清央的手搭在了她的肩上。

那温柔的声音，含着说不出的不舍与留念：“莺瑶……若有来世，我们还做姐妹……”

漫天雪花好像突然停滞了。

姜清央的手，从她肩膀上，一点点滑落下去。

姜莺瑶猛地顿住了脚步。

她抖着声音喊：“姐姐？”3

良久，耳畔除了凛冽寒风，再无其他声音。

……

院中白幡还未撤，又一具棺木抬进姜家。

姜莺瑶送走棺材铺老板，缓缓往回走。

走过庭院时，她目光突然顿住。

院落一侧，幼年时姜老爷子带着她和姐姐亲手栽种的那颗梅树，花苞掉落一地，只剩下光秃秃的枝丫。

姜莺瑶心口似被一道闪电劈中，她径直走过去，伸出手颤抖的抚上树干。

她想起祖父在种下树后说的那句话：“群木山中叶叶空，只有梅花吹不尽。”

祖父说过，曾希望姐妹俩如这株梅树一般凌寒而放。

可现在周围所有梅花都开着，只有她手下这株梅树枯败而死。

姜莺瑶手指紧紧抓着树干，胸口一阵撕裂般的疼，喉间腥甜再也抑制不住！

血液染红地面，她笑的凄然。

“祖父，姐姐，路上慢些走，再等等我就好……”

……

干枯梅树轰然倒地，姜莺瑶奋力将树干劈开，拿着两块木头回了书房。

她在一个上写下：“姜氏女清央之灵位”

另一个则写：“姜氏女莺瑶之灵位”

将两个牌位放在一旁，她展开信纸，写下“休书”两字！

摄政王府。

燕墨琛脸上冷意凝结。

今日，朝堂之上有人因姜家之事弹劾他，他自然不认为自己有错，只是这些人背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