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罢她左手扶起男人,右手端着茶盏,顺势要灌下喉咙。男人悚然,四肢挣扎,想叫屋里的丫鬟进来。商淑清挑眉,一手捞起茶壶,将细细的口儿插进他的嘴巴里,手腕一抬,硬灌了进去。
浑浊的茶水灌进了肚子,男人很快没了动静,她放下茶壶,扶着男人重新躺下。
“郎君,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商淑清伸出食指,按在他的唇上。“但这全是你的错。”
她噙着笑,抽下银簪,对准顶门穴……
做完,商淑清松手,仍坐在原处,时间在香炉的暖气中一缕缕溜走,她侧身,咳嗽几下,继而抽出帕子,咳出一口浓痰包着里头,头又开始疼了。
耳畔万籁无声,似乎四周的一切都在消散。
窗户纸外隐约有猫叫,一声、两声,商淑清听了,露出笑容,玉臂掀开帘子,“咚!”,轻快地走下架子床。望向窗户,她看到极远的天幕堆叠起层层红云,一如新年的那个傍晚,红得骇人。
拖得太久了,她早就该杀了他,发现他年过二十还没好起来的时候,她就该杀了他!而不是一而再、再而三地等、等、等,等到她非要亲眼见他烂在女人的肚皮上,变得又病又臭。可惜她那时太傻,拿了佛寺的匕首便想去杀人,反倒被那秃驴捉住了把柄——没关系,她可以给他很多银子,她也可以忍耐着与他逢场作戏。
可他想的太多了,居然想还俗当奸夫?想当商家的女婿?当她商淑清的官人?要她商家的财产?他算个什么东西!
商淑清吃吃发笑,半晌,她回过神来,浑身虚软,好似一只脚真已迈入仙界。再看向窗外,云霞中,一波波递来了急促的马蹄声。
“官府办案!”
孔怀英领着衙卒,驾马一路冲入宅院,奔入王家小儿所住的院落。
行至门前,他与魏子安双双勒马,手底下的衙卒更快一步,径直翻身下马,冲到房门前。“砰砰砰!砰砰砰!”他们拍门,内里却寂静无声。几人又试着撞门,但里头上了门栓。
“大人!”衙卒回望。
“快去拿斧头!”孔怀英大喊。
他骑在马上,深吸一口气,冲屋内喝道:“人犯商氏,你与净业和尚通奸在前、杀人抛尸在后,又装疯欺瞒父母、欺骗官府,并妄图以此脱罪。如今真相大白,人犯商氏,你可认罪!”
吱——
门板发出一声哀叫,犹如琵琶弦断一般,周遭的一切声响在那一刻戛然而止。
女人端着茶盏,走出房门。
“人犯商氏,你可认罪。”孔怀英重复。
“孔公,我要成仙了。”她微笑着,仰头将盏中之物一饮而尽。
第四十一章茫茫夜 (上)
商小姐服水银自杀,还没带到公堂,便在半路咽了气。幸而魏子安问王家要来半桶羊奶,马车一路开,一路给她灌,强撑到府衙,录完口供,认罪画招。
而王家小儿那头,屋内焚着熏炉,太暖,进去救人的衙卒或多或少出现了水银中毒的症状。等他们将男人抱出来,人早已断气。
因为牵扯到商、王两家,孔怀英不便出面,就以自己也身中汞毒为由,称病在家歇了几天,顺势将堵在县衙的两户人家甩给了当地知县。然后,他修书一封,传去京城,将此案呈报给刑部。
孔怀英身为巡按老爷能躲得了公务,魏子安作为仵作可没这个福分,第二天便被县令调去给王家少爷做尸检。
来苏州半个多月,总算碰到个鲜活的尸体,魏子安心情甚好。当日放衙后,他便骑马到虎丘,给孔怀英送检验结果——死者先是口服水银,而后被磨尖的发簪刺击其太阳穴,导致颅内出血。
净业和尚的尸体还存在地窖内,魏子安顺手将两具尸体放到一处比对,发现和尚那具,应当是以铁钉、簪钗等顶端尖锐的器物,钉入鼻孔、咽喉或耳孔后,再投入水中,这样一来,便能掩盖尸体的不正常出血。
案子已结,凶手畏罪自杀,孔怀英的心情却并未因此轻松多少。
鬼使神差的,他总想起商小姐服毒前的那句“成仙”。老庄之道,孔怀英素来不信,至于炼丹修仙,更是虚无缥缈。可每每想起那时的场面,一种诡异的寒凉便会爬上后背。直到这几日,派捕快去搜查范家姑父的宅院,拿回了一些可能有用的物证,他的心才稍微定了些。
“老爷,范大少爷来找您,我请他到堂屋了。”阿紫拉开书房门,挤入一个脑袋。“您见不见?”
“行,我马上过去,”孔怀英停笔,吹干纸上的墨字。昨儿下了一整日的雨,直至天明方歇,砚台格外湿润,写出来的墨字也跟褪了色似的。他叠好借调来的公文档案,出了书屋。
薄廷遇正站在堂屋,见他来,遥遥作揖,几步迎上去。
“贤侄。”孔怀英回礼,忙唤阿紫看茶。
两人落座,中间隔着一张铁力木的方桌,暗褐色的桌面上摆着一个青花瓷小瓶,里头斜插桃花枝。
疏朗的枝叶间,彼此稳稳地递着话音。
薄廷遇道:“听闻孔先生前日缉捕凶手,不慎中了汞毒,现在身体如何?可好些了?”
“好多了,”孔怀英笑道,“怎么仅你一个人来了?范夫人呢?”
“母亲今日有约。”薄廷遇答,“何况,小生今日前来,是为我那惨遭歹人毒手的姑父。”
“哦?”孔怀英微微扬眉,微妙的神情藏在那几枝桃花后。“可是想问案情进展?那你应当径直去衙门,他们会和你说的。”
“县衙如今被商、王二家堵得水泄不通,着实抽不开人手。”薄廷遇淡淡一笑,十分诚恳地说:“小生此番前来,是希望孔公能修书一封,帮忙督促县衙尽快发出通缉令,抓捕涉嫌杀害我姑父的人犯。”
孔怀英有意避开问题,反问他:“眼下是谁在办这个案子?”
“应当是县太爷。”
孔怀英闻之,沉吟片刻,笑道:“既然如此,那我给你写一份手令,你拿去递交衙门。”
“多谢孔先生。”
孔怀英笑笑,手臂倚在小桌边沿,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