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以容湛高中三年的表现，姜芙简直要怀疑他连她的名字和本人都对不上号。尹松推搡了姜芙一把笑道：“你这么有名，他怎么可能不认得。”

“他打听我什么？”姜芙好奇。尹松露出个迷惑的眼神，回答道：“他问你到底有没有复读，怎么还有心思出来玩。”

是那一次，姜芙在知道在他们这届同学中，传言她当年因为没有考上清北而复读了。她一边觉得这传言疯癫，没想到自己在同学们心目中居然是这样执着的形象，一边又想起容湛看她时的目光，那种冷峻的审视中，难道暗含的是对自己并没有勇气复读的轻视和不满？

姜芙几乎是有点委屈，难道在他眼里，她的高考竟然是失败到要复读的程度吗。

他自己不也没有去清北吗？姜芙那时恨恨地想，按容湛的标准，怕不是他自己也要复读才对。虽然容湛去的 Top3 的学校，确实是可以吊打她去的 Top10。说起来，高考后容湛接的他们学校的招生老师电话，还是姜芙让那老师打给他的。

高考后排名前几的大学的招生老师，一个接一个地往姜芙家里打电话，他们是按最后一次模拟考的成绩，挨个往下打，劝说好学生去他们学校，给出种种的优待条件。姜芙全省模拟考第二的排名，在招生老师那里的优先级相当高。

听着招生老师许诺的种种条件，姜芙只好苦笑，诚实地告诉招生老师，自己高考的估分没那么高，报不了他们学校。听到姜芙这样说，招生老师的热情顿时消失，转而问她，知不知道哪些同学的分比较高。

考生的估分学校里是统计过的，让他们用估分先在学校内部预报一遍志愿，以免同一个学校里的人扎堆报学校浪费资源。容湛的高考属于超常发挥，考得极好，姜芙知道他报了这所学校，好心地给招生老师建议，可以打电话给这个分比她高的同学。一得到姜芙给出的名字，招生老师马上挂了电话，连点寒暄的结尾都没留给她。

高考分数就是划分他们的等级证，提着电话听着忙音的姜芙，在这样明显的势利表现前，再次加重了自己高考的失败感，对自己低估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完全提不起劲做选择。最后以超出她去的大学录取分数线四十分的成绩，跳进了她的天坑专业。

而容湛作为那场考试的胜利者，竟然还以高高在上的姿态，问她为什么不复读？

当时的姜芙，心态差点要被他这句问话搞崩。不过，不管她心绪如何起伏，估计容湛都不会知晓也不会在意。从高中到那最后一次见面，容湛眼高于顶、高高在上的人设，从未改变过。

而眼前的男生，显然注意到了这两个因为看见他而站定的女生。他的眉头标志性地微微皱起，表露出对她们肤浅和直白的不满。姜芙看见他这带着轻视和不满的表情，没有像以前的自己一样，赶快低头从旁边绕过，而是直视回去，瞪了他一眼。

这路又不是他的地盘，站一站怎么了。用力地瞪完这一眼，姜芙才拉起喻翘从他身边走过去，擦身而过时，用刚好能被他听见的微小音量说了一声：“有些人，好自恋啊。”

以喻翘的文静，都忍不住笑出声。姜芙用眼光余光瞟了一眼容湛，这次换成是他站在原地不动了。

一路走到蒸饭室，喻翘才松了口气问姜芙：“你怎么突然这么勇了？”

姜芙长出一口浊气：“他那作态，也太自以为是了。”除了高考和一次她被抢卷那次考试，高三大大小小的那么多次考试，哪次他不是她的手下败将。她自己作为胜者的时候，可从来没对他露出这样的态度。

等等，大大小小的考试？姜芙想到这里，突然石化了。

她突然记起来，他们的高三是有周考和月考的。以她这样脑袋空空的状态，到下一次周考时估计就会出大事。而留给她的时间……姜芙有些绝望地闭上眼，问喻翘：“今天是星期几？”

7.从零开始

和喻翘交谈了几句，姜芙才盘算清楚自己的危机。

这一天是周三，他们学校的周考是放在周二和周五，一周考两科，三周考完一个循环记这轮的排名。然后一月一次月考，再加上市统考和省统考的模拟考试。可以说，整个高三都是在考试中度过的，日日考，月月考。

在这拆分出来的细致节点前，姜芙就算记得高考题，也讨不得巧。不然她无法解释自己成绩的大幅下滑。她的一言一行，都在老师们的高度关注中。

就算是她被抢卷那次，历史老师仍然要了她的卷面去看——她只是没有把答案誊上答题卡，题是在卷子上做完了的。在众人都觉得姜芙真是倒霉的情况下，历史老师关心的仍然是她实际有哪些题错了，忽略被抢卷这件事本身，也要去判断她考试的实际水平如何，有哪些她做出来而没填上去的题不该错。

在这样的审视力度下，姜芙绝没有取巧的可能。只能踏踏实实地把知识点重点捡起来。何况，她对高考题的记忆几乎为零。随着时间的流逝，她对高考只留下了情绪层面的的记忆，而把具体的考题丢在脑后。不知是哪一年起，她连当年高考的作文题目都想不起来了。每次做噩梦时，梦里只留下空白的答卷，恰似她现在记忆的写照。

刚高考完的那几年，姜芙原来理科班的同学每年会在 6 月 6 日的那天在班群里发消息：“大家的五三都做完了吗？精编和王后雄都复习了吗？今天考场看得怎么样？记得带好文具和身份证，考试不要迟到啊。”然后大家笑笑闹闹的，配合演一出明天就要高考的情景剧。而也是不知哪年开始，这个玩笑就开不动了，大家脑海中还记得的细节，已经不足以配合来完成这场假装第二天就要高考的演出。

姜芙吃着母亲给她带的已经蒸成黄绿色的饭，痛苦地叹了一口气。具体是消磨人意志的利器，上午那时的信心满满，想要改变自己命运的踌躇满志，在一个小小的周考面前就开始瓦解。

一想到母亲，姜芙的头更疼了。母亲对于她的名次，执着程度不在她本人之下。从小学她有记忆开始，她不是全班第一的次数屈指可数。而在那屈指可数的次数里，母亲对她的紧张肉眼可见，非要等她重新拿回第一才松一口气。在此之前，会拿幽怨又担心的目光一直看着她欲言又止，总怕她一次考不好从此就堕落。

姜芙记得，她被抢卷那次，最终的成绩是年级第十一，这个成绩在母亲那里已经十分不可忍受。而以姜芙现在的状态，会到什么位置她真的不敢想象。

但这种从零开始的感觉，感觉和她每次做专题时很像。从几乎一无所知，到查完所有的资料成为半个专家，然后约稿或做采访整理成权威的稿子，付印数万册出现在报刊亭里。每个月重复着这种挑战，找新选题，做新的研究，约相关的专家，把不懂的领域一点点扩大，把自己锻炼成不惧怕从零开始的性格。

再往前一点，又和她在大学里期末考的状态很像。虽然她每一科平时都有认真听课，但每到期末考的时候都会深刻地觉得，其实单纯的为了拿学分的话，每个学期只用在考试周来上学就可以了。闭卷考试的课目，大家平均留给背书的时间一到三天不等；写论文考察的科目，姜芙的极限纪录是在两周内写完了九门课的论文，考了三科闭卷，而且每科成绩都在 90 分以上。

那次极限操作让姜芙伤脑又伤身，上洗手间和吃饭都要想着怎样分配时间，考完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