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笔钱不能张口问祁景深去要，最主要的是她开不了口。

这样只会在这段本不对等的关系中，更加卑微。

她不得不市侩地选择接受，一时之间心乱如麻，不知是对不起祁景深更多一点，还是对谢星野的伤害更大一点。

“顾念？”

突兀的女声传入。

顾念蓦然回身，对面的女人拥有一副得天独厚的好身材，足足要比顾念高出一个头。

“真巧。”

顾念轻声说，眸光沉静如水。

顾南乔被她坦然的态度，噎得有些说不出话。

天知道她刚才经历了多么曲折坎坷的心路历程。

刚对顾念的印象转变，瞬间就撞上她和谢云朗在一块鬼祟密谋，紧接着还收了谢云朗的钱。

顾南乔果断拍照留证发给傅斯年，傅斯年却劝她不要鲁莽，祁景深那个恋爱脑不一定会听。

与其这样，还不如静观事态发展。

反正祁景深什么都不多，唯独钱多。

行事不端的人是顾念，她为什么要心虚？

在意识到自己有些丧气后，顾南乔反而更大胆了，理直气壮地质问：“我刚看到你收了谢家老东西的钱，你是不是想同他算计祁景深？”

谢云朗对祁景深的嫉妒，这么多年都没消散过，但另外一位当事人却从不放在心上。

倒是身边的好友，对谢云朗的厌恶越发深沉。

“顾小姐，”顾念平静地说，“并非所有人都有任性拒绝的资本，你的身后是一整个顾家。而我，只有我自己。”

顾南乔不认可地争论：“那也不能成为你伤害别人的理由啊！你不缺吃穿，没必要伤害对你好的人。”

真好啊！

顾念心想，这就是她喜欢顾南乔的缘由。

顾南乔活得那么纯粹，那么无所畏惧，就像一个更好的顾念。

如果顾念能够有这样的家世，大概一切都会不一样吧。

她弯了弯眼，不无讽刺地说：“顾小姐即便继承不了家业，照样有财力去国际晃荡，恐怕是理解不了我的。像我这样的人，为了完成一个渺小的心愿，不得不满目狰狞地往前走。”

她还是那样安静美好，侧脸温柔得比茉莉还好看，却轻言细语地说出最不堪的话。

“我不在乎你怎样看待我，我早已出卖过自己一次，这不过是第二次。”

她略低一低头，就能瞥见指尖长年累月养出的薄茧、戳出的针眼。

“没办法啊，我本来就是个不该出生的婊子。”

第十七章 私藏小茉莉

她静静地站在那里，无悲无喜。

顾南乔生出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感觉，明明她看起来那么可怜，却又似乎并不需要安慰。

“你......”

你不必自轻自贱，在现代社会，大家都是一样的。

顾南乔刚要这样说，就被顾念打断：“你认识祁景深，对吗？”

顾南乔下意识点了点头：“我先生是祁景深的发小。”

毕竟抛开那些明里暗里的恶作剧手段，傅斯年和祁景深还是挺要好的。

“那么，你不会把这件事告诉他，对吗？”

顾念轻声说道：“我不会做出对他不利的事情。但你如果把这件事告诉他，他一定会很难过。”

有沈明月的前车之鉴，后面又来了一个她，再次做出类似的事。

只要是个正常人，都会下意识怀疑人生的吧！

顾南乔的理解完全背道而驰，但结果也大差不离：“最好是这样，沈小姐。我会一直盯着你的。”

双方暂时达成一致，同时获得了短暂的和平。

顾念松了一口气，望向那双虎视眈眈的丹凤眼，缓缓地笑了。

她主动伸出手，莞尔一笑：“初次见面，我是顾念，也是你的铁杆粉丝。能给我一个你的签名吗？”

顾南乔瞬间失语：“......”

她的脑海里缓缓打出一个问号：就冲顾念刚才咄咄逼人的表现，这恐怕是个假粉吧。

还不待顾南乔开口，顾念又笑着说道：“瞧我，怎么能老在这里同你说话。我们换个地方吧！”

她的话语里带了点不容置疑的味道，不由分说地挽起顾南乔的胳膊，就往外走。

出于对顾念的好奇，顾南乔颇为顺从地跟她走了。

盛夏过分毒辣的阳光照耀各处，顾南乔热得脸色通红，像刚捞出锅的虾仁，不住地用手扇风。

直到坐进地铁，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冷气，顾南乔才松懈下来。

她侧身过去，惊异地发现顾念的脸蛋依旧清凉无汗，便羡慕地说道：“你还真是小仙女啊！这么热的天，居然都不带出汗的！”

顾念言简意赅地回复：“我早产，身体底子差。”

谈话屡屡碰壁，顾南乔无奈地摊了摊手，不敢再主动搭话。

直到地铁到达江宁大学站，跟随顾念拐进僻静的小巷。

出了巷口，白栅栏内簇拥小巧的茉莉花，挨挨挤挤地围成一圈，里面是童话般的小木屋，深褐色的牌匾竖立一侧，上书：私藏小茉莉。

顾南乔立刻瞪大了眼：这不是祁景深前几年莫名其妙投资的甜品店吗？

当初傅斯年还拉着她彻夜研究，反复探讨祁景深是否有进军餐饮界的想法。

现在看来......原来是为了她呀！

顾南乔偏过头，看向顾念，不由得会心一笑。

还真是一朵娇软的茉莉花呀！

进店后，顾念轻车熟路地点了两份雪花冰和招牌茉莉冻。

服务员端来后，顾念热情地指着浅青透明的茉莉冻，说道：“这个可好吃了，你快尝尝。”

琉璃般剔透的冻块，茉莉花瓣清晰可见，看着就消暑。

顾南乔忍不住咽口水，却还是礼貌地推拒：“不了，我对茉莉花过敏。”

谁敢吃这个啊，江大魔王的办公区摆满了形形色色的茉莉花以及相关工艺品。

现在想来，这茉莉花代表的是谁，那简直是不言而喻。

她要是明知故犯，祁景深准得给傅斯年小鞋穿。

“我之前来过这家店，却从没在饮品单看到过茉莉冻。这别是什么新推出的隐藏款吧。”

顾南乔故作不经意地疯狂暗示。

“应该是限量供应，所以没敢添加饮品单。”

顾念咬着勺子，有些不确定地回忆。

之前确实有人见她吃得香甜，也想要点一份来吃，不过服务员抱歉地告知最后一份刚卖出去了，还送了优惠券。

但她的运气还算不错，每次来吃都刚好会有，还是要多少就有多少。

顾南乔无奈地搅了搅有一丁点融化的雪花冰，放弃了让顾念侧面认知到祁景深的痴汉属性。

“顾小姐，言归正传，”顾念打断了顾南乔的走神，“我看过你的每一场秀，深知你想要表达的含义。那种希望肆意释放，却始终未能如愿的情绪，很难以表达吧？”

顾南乔的时装都采用了云锦织造技艺，不能说不美，但在意境表达还存在缺陷。

这与顾南乔的境遇有关，顾家其余儿孙都是主动放弃继承云锦技艺。

顾南乔则不同，她是想要而得不到。

这种微妙的心境同时就体现在她的秀场风格上，在辉煌中燃烧绝望，以至于无法做到更好。

“我可以帮你。”

顾念打开手机文件，把收集的所有视频资料和新闻截图，放在顾南乔面前。

“只要你让我来决定，衣服的花色绣样。我需要一条路打出苏绣的名气，而你需要我。”

顾南乔的眼光在屏幕一扫，一共一百三十九场秀的视频资料，而新闻截图多达上万张。

这是她这些年辛苦打拼的所有。

顾南乔真的相信，顾念是她的铁杆粉丝了。

只是这个粉丝，把理智和情感区分得有些开。

或者说，在顾念的心里，苏绣高于一切，其中也包括她自己的喜怒哀乐。

“那谢云朗给你的钱是......”

顾南乔稍微犹豫，还是决定仗着这一点上风问个明白。

顾念眸光冷清，轻声说道：“苏绣势微，我需要钱。”

答案不言而喻。

顾南乔笑着表示理解，即便很奇怪祁景深为什么对自己老婆抠抠搜搜，她还是没有多问。

不过对于祁景深的同情，消散到近乎虚无。

不主动给老婆花钱的男人，出什么事情都是自作自受，不然还真等老婆开口讨钱吗？

那黄花菜都得凉了。

她家傅斯年，在这一点就做得很好，求婚时就主动上交全部身家，还天天把“为老婆打工”挂在嘴边。

苏绣和云锦织造的碰撞，在短时间内取得了极为喜人的成果。

两人相谈甚欢，顾南乔到最后甚至激动地想拉顾念，直接去关公庙里拜把子。

直到手机铃声响起，顾南乔接通电话，恼火地说道：“傅斯年，你最好祈祷你是有正经事！”

第十八章 黑天鹅，还是白天鹅？

电话那头的男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顾南乔的神情很快转怒为喜。

“八点是吧，不过我得带个朋友来。你可不许拒绝。”

顾南乔又敷衍了几句，便挂断电话，转眼望向顾念的眼睛却亮得过分。

渴望、希冀以及恳求，同时出现，仿佛是只满心期待小鱼干的猫咪。

“棠棠，你陪我一起去拍卖会吧，”顾南乔竭力想出迫使她不得不去的理由，“那里有唐寅的《落霞孤鹜图》要拍卖。”

苏绣同画艺向来不分家，苏绣更是有以针作画的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