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你是不是那边还打印着材料来着？”

“哦对对对，”另一个人挽着上一个说话人的手，“十几份材料呢，走走走，帮我一起去整理一下，不然我恐怕得折腾到下班了……”

“我也有点事情，刚刚才想起来，欸等等我……”

一行人作鸟兽散，丢给会见室里的人一堆强作镇定的背影。

其中不乏上次在齐瑄和李林的战场上看过热闹的人。

前台被苏胭冷冰冰的视线逼视的一个激灵，小声解释：“我想让他们走来着……但是他们不听我的……”

前台算是律师事务所的最底层，尤其是里面有李林这样拜高踩低的好事者，说出来的话这群人不听倒是正常。

老警察意味深长地望着消失在拐角的那群人的身影，目光收回来，落在面容紧绷的苏胭身上，“裴律师，只怕有些人，不是你想保就能保得住的。”

律所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也从来不缺小道消息的传播。

苏胭冷冷勾起唇角，避重就轻但却还算恭敬，“是所里的风气少有整顿，让您看笑话了。”

两名警察便走了。

苏胭亲自送到电梯间，帮人按了电梯，再目送对方消失在缓缓合拢的电梯门后。

回到会见室，齐瑄还是坐在原处，手指摆弄着桌上掉落的干枯的满天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苏胭拽住了她的手腕，甚至有些不管不顾，“你跟我过来。”

方才他在警察面前的所有镇定都只不过是戴在表面的一层面具，面具底下的一颗心早就随着警察的态度沉到了谷底——一般来说，对于律师，警察是不会这么步步紧逼的。能让警察反应这么大，一般都不是小案子。

理智在这一刻全面崩盘。

他不管所里其他人的眼光，将齐瑄一路拽回隔音效果更好的办公室。

百叶窗“唰”一声拉下来，隔绝了外面投过来的探究的视线。

苏胭将她摁在椅子上，大步走去了自己办公桌后的主位，一气呵成地做完这些，苏胭喘了口气，极力让自己重新冷静下来，敲了敲齐瑄面前的桌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齐瑄没说话。

这短短的一个小时里，情况转变得实在太快，到现在她脑子还是晕的。

可是潜意识里，齐瑄不想让面前的人知道自己的过去。

这个辩护人，谁来都可以，她自己也可以，可为什么要是苏胭？

她好不容易给自己织就了一件光鲜靓丽的外衣，为什么要在她在乎的人面前脱下去？

于是她说：“我自己会处理好的……”

“你想怎么处理？”苏胭冷笑，“侦查阶段的辩护人只能是律师，你现在律师证还没有拿到，他们侦查过程中找到的任何证据都不会告诉你。错过了侦查阶段，你准备怎么应对？开庭上场临场发挥？”

“……”

“齐瑄你当这是学生时候的辩论赛吗？输了便输了？你知不知你这次处理不好是要坐牢的？你的梦想你的人生，全都压在这一场辩论上？！”

面对外人的冷静，在齐瑄的防卫姿态之下终于崩塌，苏胭几步就绕过巨大的办公桌，衣角在步伐带起的风中猎猎招展。

他钳住齐瑄的肩，却出乎意料地没有在齐瑄脸上看到难过和失望，这些齐瑄第一次面对当事人的猜疑，可能会出现的情绪。

她只是哑了嗓子，杏眸里的漆黑瞳仁失去了光泽，问：“那张授权委托书……”

苏胭松开了她。

“先不管那个，那条项链究竟是怎么回事？”苏胭回身，将桌上那张授权委托书揉成一团，却没扔进碎纸机。

手机铃声正逢此时响起。

苏胭抓过手机看了屏幕一眼，低骂一声，饶是他把手机音量调到最小，律协协会会长的声压还是透过小小的手机听筒击上在场两个人的耳膜。

“苏胭你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我之前是不是跟你说过，谨慎带实习律师，最好不要带实习律师！结果你不但带了，你还带了个能跟毒品案件扯上关系的！”

“你这哪是带了个实习律师啊！你这是带了个定时炸弹！现在当事人来我这里投诉了！说你明知道自己手下的人和毒品有牵扯，还办理他的案子，说你们拿他们当替罪羊。”

“要是真坐实了这件事，苏胭你这个首席律师可别想再坐了，坐什么首席律师排行榜，直接坐牢去！”

老会长惜才，眼瞧着苏胭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年轻律师，到现在功成名就。

眼见他高楼起，眼见他宴宾客，却不想眼见着他楼塌了。

苏胭捏了捏眉心，合上眸子，“您放心，这件事情我会处理好。”

“你必须给我处理好！你知不知道张梁……是叫这个名字吧？来我这闹了多久？！到现在还在外面喊叫呢！说要是不处分你们两个他就要上访！”

大概说完这句话生怕苏胭不信，老会长把手机话筒对准了外面。

果然苏胭和齐瑄能听到另一头传来的喧闹声：“还有没有王法？！律师就能为所欲为吗？！你们要是不处理他们，我就要告到最高法去！我就不信这天底下没有给我们小老百姓申冤的地方了！”

第217章真是贱

“听到了吧？”会长没什么好气，“赶紧！越快越好！”

“嗯。”

听到苏胭的应声，会长的心情稍微稳了一点，像是自己也知道自己接下来的这个主意有点弃车保帅，有点损，于是压低了声音，“要是不行，你就把你那个惹祸的实习律师辞退算了，反正事情都是她惹出来的，要是换成其他律师和律所，估计也是这么处理。”

说完就摔了电话，只留下“嘟——嘟——”的忙音。

苏胭闭了闭眼睛，按灭了手机屏幕，把手机扔回桌面上。

“听到了？”苏胭看向齐瑄。

齐瑄依旧没有什么表情，甚至比刚才的表情还要冷，就像……

当年的自己。

苏胭心底的某一处突然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

“我会尽快离职，”齐瑄抬起眸子，仰视着自己面前的苏胭，“不会拖累你和君同。”

“那之后呢？”苏胭问，“你想委托谁做你的辩护人？”

“……这就与你无关了，”齐瑄说，“这件事情，你掺和得越少越好。”

不只是为了保留她自己的秘密，也是为了苏胭自己的声名。

首席律师不应该和这些事情扯上关系的。

“越少越好？”苏胭自胸腔发出一声轻笑，“你倒是会安排。”

“我只是……”

“刚刚给我打电话的是A市律师协会的会长，你应该也听到了，你觉得我现在还抽得开身？”

“如果是郭政，”齐瑄平淡分析，“这个时候就应该直接把我开掉，然后尽快发布声明，表示自己对手下实习律师的行为并不知情。毕竟说白了，实习律师只是律所的一个打工人，私底下干什么，有什么活动，老板不知道也很正常。”

“你拿我跟他比？”

“我只是说这种情况下，人应该选择对自己最有利的做法。”

“最有利的做法……”苏胭轻声重复这六个字。

他靠在办公桌边，慢慢倾身将那张揉成一团的授权委托书拿过来，一点一点，展开在齐瑄眼前。

皱巴巴的纸上，委托人一栏赫然签着“齐瑄”三个字。

而受托人一栏，清癯有力的笔体写着“苏胭”。

“这不是我签的……”话只说到一半，齐瑄便顿住了。

“对，的确不是你，”苏胭捏着那张纸上“齐瑄”三个字的边缘。

“那……”

“是我紧急找了你在之前其他文件上的签名，拍了照，把照片插入到这份授权委托书，伪造出是你委托我的模样。”

齐瑄瞳孔随着苏胭的一字一句，渐渐放大。

她想象不出这么一个清清冷冷的人，是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在满屋子的卷宗里找一张有她的签名的纸。

在慌乱中强作镇定，拍照却拍了几次才终于获得了一张稳定的画质的签名照片。

再一寸一寸调着插入的照片的大小，直到看起来和她亲手签上去的一模一样。

没有任何破绽。

难怪这张授权委托书递出去之前，苏胭看了那么久。

他生怕哪里有一点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