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冰箱里拿出今天刚去超市买的新鲜酸梅，正准备给田凤英熬一壶解酒的酸梅汁，不料，田凤英却在这时回来。

她穿着一字肩的抹胸连衣裙，左肩挎了个白色小包，见到站在厨房门口的谢清鸢，疲惫不堪的眼睑浮现出一抹很勉强的笑意，“小喻，我谈了个剧本下来，虽然只是女主角身边一名丫鬟，不过戏份不错，活了好几集呢。”

田凤英佯装没事人般，将包挂到衣架上，半折身时，颈部几道暧昧的齿痕，刺得谢清鸢凤眼微眯。

她的心似被什么东西给重捶了下，“怎么谈的？”

谢清鸢目光静若寒潭，平静的表象下，一滴水都能激起千层浪，“有林薇娅施压，你拿什么去谈？”

“你先别管这个，等下李导就会把合同和剧本以邮件的方式发过来，行的话，后天就能进组。”

田凤英身上闻不到丝毫酒味，她换上拖鞋，手指轻抚了下刘海，本想用这个动作掩饰住脸上的五根巴掌印，却还是被眼尖的谢清鸢看见了。

田凤英笑着，视线落到她拎在手中的袋子上，企图转移话题，“要做好吃的吗？我正好饿了。”

田凤英走到桌前，拿起盖在上面的餐桌罩，盘子里还有几块吃剩的凉拌黄瓜，她也懒得再去洗手，直接拿了一块送进嘴里。

谢清鸢静静看着那道寂寥的背影，不见波澜的眸底泛起暗潮，“你是不是被人强了？”

她话语极其平静，声色淡淡，水过无痕。

田凤英面不改色，黄瓜的清脆在她唇齿间轻轻溢出，“我是自愿的。”

谢清鸢的眼泪刹那间夺眶而出，再乐观的心态，总有绷不住的时候，“值吗？就为了个破丫鬟的角色？”

除了喝醉，谢清鸢从没在任何一个清醒的时刻掉过一滴眼泪，哪怕是有人拿刀架在她脖子上，她也不会想到要哭。

田凤英笑起来，破裂的唇角尽显凄美，“我总要你去牺牲，其实我也可以。”

这些日子以来，她们四处碰壁，几乎被逼得走投无路，尽管是个小角色，能谈下来，就说明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转圜。

谢清鸢大步走到田凤英跟前，她使出浑身力气扳过女人双肩，“英子，你糊涂！”

田凤英同她不一样，她没碰过男人，十足的黄花大闺女，未来，还有大好的青春年华。

“我不是为了你，我是为我自己。”田凤英红了眼眶，声音极度哽咽，“你红了，我才能名利双收，我只不过是在你身上赌，我赌你会赢，赌你迟早有一天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谢清鸢泪如雨下，死死攥紧她瘦弱的肩头，积聚在体内的一股力量，仿佛即将从胸腔内蓬勃爆发，“田凤英，你这辈子就跟着我，就做我的经纪人，我要不把你带出来，我谢清鸢誓不为人！”

第9章 一回生，二回熟

“李导，我们已经在路上了，不会迟到不会迟到，您放一百个心。”

挂上电话，田凤英拽好怀里的化妆包。

两人坐在出租车的后排，谢清鸢额角半倚着车窗，神色恹恹地盯着外面的世界发呆。

田凤英帮她整理了下发型，相较之下，田凤英的心情要好很多，“私底下我已经同李导说好了，这次的片酬，可以提前预支一半。”

谢清鸢扯了扯唇角，皮笑肉不笑，她实在无法装出好脸色，就这样一个台词几乎全是‘小姐真美、老爷饶命’的小角儿，却要田凤英牺牲一切。

何况，女主的扮演者并不出名，是个新人，上戏毕业，演过几部不瘟不火的网剧，影响力不大，但碍于有人捧。

十多分钟后，两人赶到片场。

田凤英低声下气找工作人员要来戏服，按照剧本要求给谢清鸢上了个简单的妆，由于不能盖过女主风头，田凤英不敢把她搞得太漂亮。

一身粉白相间的水袖裙，下等衣料，丫型髪，朴素的打扮，烈阳高照下，竟有种过目不忘的惊艳。

田凤英怕她晕妆，不停往谢清鸢脸上喷定妆喷雾。

女主的镜头一个接一个，镜头NG无数次，谢清鸢坐在树荫下，热得直吐气。

三伏天，太阳毒，能把人烤焦。

片场遮阳伞有好几个，除去男主女主、男二女二、导演和部分工作人员之外，其余人哪里有份？

谢清鸢早上八点就来片场等候，直到晚上十点，终于轮到她出场，就一场戏，一个短暂的镜头，帮女主盖好被子，一句台词都没有。

“咔——”

一条过，女主从床上爬起来，“演的不错，没耽误我时间。”

谢清鸢微微含笑，“谢谢余姐。”

女主擦过她肩膀离开，没再多说什么。

导演喊着收工，谢清鸢把衣服换下来交给工作人员。

田凤英四点半就走了，她要去幼儿园接小包子放学，还要把孩子送去上钢琴课。

谢清鸢弄到这会儿还没来得及吃晚饭，饥肠辘辘，刚走出片场，她就接到小包子的电话。

“妈妈，你什么时候回来？”

电话里，小包子稚嫩的声音清脆入耳，谢清鸢脸上不自觉扬起一片温柔，“小包子乖，妈妈很快就回来了。”

“干妈说你在拍戏。”小包子有些小激动，“妈妈，我什么时候可以在电视上看见你？”

谢清鸢顺着宽阔的人行道往前走，想着儿子期盼的样子，她抿着嘴笑，“很快的，等小包子慢慢会弹《拜厄》了，就能在电视上看见妈妈了。”

“真的吗？”

“妈妈什么时候骗过小包子？”

这几年，儿子是她唯一的支撑，当年意外怀孕，她纠结过，伤心过。人生一度到达谷底，她自幼是个孤儿，无父无母，自然明白被抛弃的痛苦。

选择留下这个孩子，她从不后悔。

挂断电话，不过半个多小时时间，她已经不知不觉走到市中心。

谢清鸢望着旁边一家酒楼，大门正上方，‘沁彩’两个烫金大字如魅影般，在灯火辉煌在夜晚，闪着耀眼的极光。

这家高档酒楼，正是那天张副导约她来的地方，里面消费奢靡，常人根本承受不起。

门口的豪车一排排并列，它们似乎象征着无尽的财富和权势，进进出出的男女，被金钱，被欲望遮蔽了双眼，而老天爷却看不见那些真正想要努力生活的人。

谢清鸢勾唇，露出一抹自嘲。

李承佑停好车，不同于上次在慈善会的低调，他这会儿开了辆千万级豪车，炫银色兰博尼基横着霸占两个车位，全球限量版的贵气，令现场所有名车黯然失色。

这男人气场太强，自带光环，骨子里与生俱来的高贵，哪怕是杵在一堆人当中，照样能被他一眼吸引。

更何况，他现在还是一个人。

李承佑锁好车门，将车钥匙信手丢给泊车员。

男人一身烟灰色西装，衬出的气质英挺逼人。

冷冽的桃花眼不经意一瞥，看到了站在路灯下的谢清鸢。

四目对视，她的眼珠清明流盼，似有星辰万千，而他，潭底幽黑，带了抹讳莫如深的疏离。

李承佑薄如刀刃的唇瓣浅浅一勾，勾起的弧度若有似无，不细看，难以发现。

同谢清鸢短暂的目光接触，男人别开脸，像从未见过她那般，颀长笔直的双腿迈开，径直跨上酒楼门口的台阶。

“顾先生！”

鬼使神差的，谢清鸢大声喊道，她也不知自己哪来的胆量，方才那一瞬，她仿若一个溺水者，关键时刻，必须要抓住什么救命的东西才能苟活。

李承佑回过头，冷峻的面庞罩在陆离的光束里，“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