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祈稷眼底全是沉静，轻轻笑着，点了点头。

阮霜妩浑身颤抖，双膝一软，不受控的一下子跪坐在了地上，哽声说：

“你骗我。”

难道这么长的时间来，他就眼睁睁的看着她把他推入深渊吗?

“你的下一步，是不是要把我绑去哪? 你的计划就是这样的，是不是? ” 她的手撑在地上，手腕微微颤抖着，眼泪蜿蜒的流下脸颊，哑声问他。

在黑暗中，姜祈稷垂眸看着她，缓缓的伸出了手，看见他的动作，她的身子颤了一下，他的手停在空中顿了几秒，随后慢慢的放在了她的脸颊上。

他的大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眼角，动作轻柔的擦去她的眼泪，尽管她的眼泪就像她此刻的恐惧一样，来势汹涌。

姜祈稷眼底流淌着温柔，轻轻摇了摇头，轻声说：

“不，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姜祈稷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注视着阮霜妩，他缓缓的跪了下去，手指依旧摩挲着阮霜妩脸上的泪痕，声音低沉而缓慢的说：

“别哭，好吗? 以后都别哭。”

阮霜妩控制不住的哆嗦着，手指都在轻轻的抽搐着，满眼眼泪的看着姜祈稷，听见他轻声说：

“我这辈子已经犯了太多的错。”

阮霜妩看着他棱角分明的脸，恍恍惚惚中想起了十七年前，那个站在楼梯上，单手插兜，碎发堪堪遮住眼睛，眼底满是冷漠的俊美少年。

“阮霜妩，我对不起你，请你相信我，我爱你。” 姜祈稷漆黑的眼眸注视着她，轻声说道。

阮霜妩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他眼底那如同汪洋般的温柔似是要将她溺毙，他注视着她，如同注视着自己的全世界一样。

她突然就明白了，为什么昨天在轮船上，他会吻自己吻了那么久。

姜祈稷缓缓的收回抚摸阮霜妩脸颊的手，从身后拿出昨天给她的匕首。

他抬眸，近乎贪恋的看着阮霜妩的脸，把匕首的鞘拔了下来，在阮霜妩惊诧的注视下，他把匕首的鞘塞进了她外套的口袋里。

姜祈稷把刀柄塞进阮霜妩冰凉的手里，双手裹住她的手，十根手指死死的绞在一起，身子向她凑近，温柔的说：

“阮霜妩，杀了我，亲手杀了我。”

她微微眯起眼睛，方才在眼眶打转的眼泪无意识的滑滚落下脸颊，她仔细回想起这段时间，才知道原来姜祈稷计划这一天已经计划很久了。

姜祈稷知道，自己已经给阮霜妩带来太多无法挽回的伤害了，他想，让阮霜妩亲手杀了自己，她或许才能好好的活下去。

这是给他的惩罚。

他一直都知道阮霜妩在背地里的举动，他完全可以阻止，但是他没有。

这段时间来的美好时光让他意识到，如果阮霜妩遇到的是一个正常男人，她或许一辈子都是这么开心，不用像在他面前那样假装。

她可以迎着温暖的阳光，露出真心实意的笑容。

姜祈稷意识到自己错的太深了，再也不想纠缠阮霜妩了，阮霜妩值得更好的人生，而不是困在他的身边。

阮霜妩柔嫩的手掌感受到刀柄的纹理，她浑身颤抖得厉害，在她反应过来之前，姜祈稷已经就着她的手，一下子把刀刃插进了自己的胸口，自己的心脏。

那一瞬间，他的眉头皱了一下，却露出了一个安和又释然的笑。

温热的鲜血一股脑的冒了出来，先打湿了姜祈稷的手指，再渗透了阮霜妩的指缝。

阮霜妩满眼惊恐，背脊颤抖着，冷汗打湿了衣襟，她浑身哆嗦着，牙齿碰撞在一起，姜祈稷缓缓松开手，沾满鲜血的手抚上她的脸颊，擦去她的眼泪，声音颤抖而温柔的问：

“阮霜妩，你有没有爱过我? ”

她没有说话，黑洞洞的眼睛无神的看着前方。

姜祈稷在自己生命的最后关头，最想知道的问题，居然是阮霜妩也没有爱过他。

此时此刻就像是身处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深渊一样，阮霜妩的眼神失去焦距，只是倾听着自己的姜祈稷逐渐微弱下去的呼吸。

姜祈稷轻轻笑了笑，在他眼前白光大现，即将失去意识之前，他伸手抱住了她，在她的耳边低声呢喃道：

“辛辛，你别做噩梦，你亲手杀了我，亲手终结了你的噩梦，不要梦到我，求你了，好好活下去。”

姜祈稷在说她的噩梦，他特意提到了那些在过去纠缠她的噩梦，他想着，伴随着自己生命的消逝，阮霜妩就可以拥有美好的睡眠了，再也不用哭着从睡梦中醒来。

此刻，阮霜妩就这样安静的坐在他的怀里，他另一只手和她的手十指相扣，紧紧的握着她的手，似是十分舍不得离开她，在人生的最后一段时间，他无比贪恋她身上的温度。

他想，只要阮霜妩还活着就好。

想到这些年的经历，悲伤也笼罩着阮霜妩。

她的每一次抽泣，都带动着肺部一抽一抽的疼痛，她就静坐在那里，直到姜祈稷胸口的血液流到她的膝盖，她的脚边时，她听见了姜祈稷在她耳边说的，离世前的最后一句话：

“我爱你。”

他的声音微弱的几乎无法听清，但是，就在这短暂的最后几秒里，她听清了。

阮霜妩失声痛哭起来，这整整十七年来的回忆，一幕幕的在她眼前回放，那些她曾经遭受那么多的悲伤苦楚再次将她包围，她只是像个孩子似的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后来，门终于被警察撞开，亮到刺眼的白光晃着她的眼睛，韩天泽手持一把黑漆漆的手枪，站在门口，阮霜妩耳边全是警鸣作响的声音，嗡嗡作响，让她昏昏沉沉。

“快过来，阮霜妩! ”

阮霜妩觉得浑身像是被抽干力气一般，颤颤悠悠的站了起来，在浑身哆嗦中，迎着强而刺眼的白光，她的牙齿咬破了自己的舌尖，一步一步，东倒西歪的向门外走去。

她有预感，下一秒她就会倒在地上。

好在韩天泽大步走上前，在她膝盖一弯的时候，伸手抱住了她，将她的头按在肩膀，她的身体彻底瘫软，满脸是血迹，倒在了韩天泽的怀里。

听着那些警察一个接着一个的闯入别墅的脚步声，她疲惫的闭上双眼，眼睫毛上沾着干涸的血液和眼泪，韩天泽紧紧抱着她，低声说：

“阮霜妩，你安全了，你安全了，阮霜妩... ...”

姜祈稷永远长眠与此，而在他死前，都没能等到阮霜妩的回答，她到底有没有爱过他。

第129章 信和钻戒

姜祈稷死前，把匕首的鞘塞进了阮霜妩的衣服里，那鞘里，藏着这样一封信：

“深爱的阮霜妩，

是我，姜祈稷。

希望当你读到这封信的时候，身处一个光亮的环境，因为我的内心阴暗浑浊，我觉得这些文字会像我的内心一样，黑暗而不堪入眼。

我希望你能继续读下去，所以，这封信的篇幅没有太长，很多话我都在你睡着的时候说给你听了。

阮霜妩，我们是在你最无助的时候遇见的，还记得吗，你第一次见到我的那天。

我总是觉得自己是孤独的，是破碎的，好像只是一个家族继承人，一个站在顶端的木偶，在那些喜爱和荣光中，我总觉得自己孤单得紧。

直到我遇见你的那天，从你喊我那声哥哥开始，我才觉得生命有了温度。

我卑劣如此，总是在你看不到的角落里注视着你，你于我而言，就像一束光亮，不由分说的照进了我的世界。

你总是说我不懂爱，对，我这样骄傲自大，又蛮横不自知的人，或许真的不懂什么是爱。

我只是想拥有你，独占你，让你只对我露出那么美丽的笑容。

我不懂爱是什么，但我知道，我爱你。

当我十几岁的时候，看着你跟何青生在一起走路，他只是一个普通人，身家，金钱，地外，样样都比不上我的人，你却愿意跟他并肩走路，愿意对他露出那样天真，那样毫不遮掩的笑容。

有时我会想，如果何青生躯体下的那个灵魂是我就好了。

阮霜妩，你还记得吗，有天晚上你说，或许我们下辈子还会遇见，那时我可以向你道歉。

我当时说，我会变成一颗星星守护你。

我后悔了，我才不要变成星星，我还想变成一个有着体温的人，靠近你，拥抱你，亲吻你，在你的身上留下我的吻痕。

不过我不会再那么偏执，我会好好的疼爱你，不让你受到一丝伤害，到那时，你可千万不要装作不认识我。

你知道吗，在我们在一起的最后一段时间里，你会温柔的听我说话，让我抱着你入眠，主动踮起脚来吻我，对我来说，有这些回忆就足够了，我这辈子就圆满了，最后的那几个月，是我人生中最幸福的一段时间。

我不能太贪心，但我希望能听见你说你爱过我。

我得感激你，就算我死了，我也不会感到孤独，因为我知道我们的孩子会等着我。

阮霜妩，辛辛，我的爱，有一枚戒指附在这封信的背后，你知道吗，这枚戒指是我第一次向你求婚时用的，当时你把它扔下了高处。

那一刻我的心要碎了，但是我不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