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茗猛地跪在冰凉的玉砖上。

这是她第一次向人下跪，语气卑微至极：“算我求你了……要我做什么都行……”

看着虞茗从程端跌落的卑贱模样。

杨璟之钳住她的肩，满脸嫌恶的开口：“你不是缺男人吗？帮我伺候一个人，伺候好了，我留你哥哥全尸。”

虞茗整个人僵住了。

此时此刻，她的心脏像是被人撕开一道偌大的口子，热油加上冷风一起往里头灌，痛得令人作呕。

良久，她轻轻应了声好。

见她应了，杨璟之的面上反而覆了层薄怒：“真是下贱！”

虞茗唇一颤，又闭上了。

她心中死灰一片，若她以苟延残喘之身，能换得哥哥入土为难，那也值得。

晚间，杨璟之将她带去了驿馆。

两名宫女依着杨璟之的意思，替她沐浴更衣，梳妆打扮。

哀莫大于心死，虞茗如同个玩意儿似的，乖顺的任由她们摆弄，送到一间满布红纱的房中。

杨璟之推门进来，凝着打扮好的虞茗，眸中闪过一丝幽深。

纱织的红色外袍下，肚兜与白嫩的肌肤若隐若现，虞茗长相端庄华贵，纵使着风尘打扮，依旧如明珠般莹莹生辉。

“这样风尘的打扮，倒是很适合你。”他说着夸奖的话，实则将她贬到了泥里。

虞茗眼神空洞的望着他：“别忘了你答应过我的。”

心头莫名有股子扫不开的烦闷，杨璟之冷哼一声，转身拂袖而去。

待房中只剩下虞茗一人，她抬眸望向镜中风情万种的女子，死寂的眸中终于有了情绪波动，羞耻与恐惧笼罩在心头。

又过了许久，门“吱呀”一声开了。

虞茗心头一震，惊恐的侧眸望去。

却见来人兰芝玉树，高洁清贵，美得像是从画卷里走出来的仙君。

他薄唇轻启，睁大的双眸纯净如水：“姐姐，你是话本子里走出来的仙女吗？”

虞茗才意识到，这人似乎神志有些问题。

在虞茗呆愣的注视下，男子又从大袖中掏出两个彩色的玩意儿：“仙女姐姐，陪我玩皮影戏好不好？”

烛光摇曳下，从门外可以看见两道身影交叠，男子焦急的低呼一声：“仙女姐姐……你慢些。”

直至第二日傍晚，虞茗才拖着疲惫的身躯被送回程华宫。

她一推门，脊背瞬时一凉。

只见杨璟之负手而立，背影似乎都阴恻恻的冒着寒气。

第十章

杨璟之转过身望向虞茗，语气阴冷：“你伺候人的本事见长，一个傻子都对你赞不绝口，竟还满意到要向皇上求娶你。”

伺候他玩了一天的皮影戏，确实……也算伺候的好。

虞茗紧抿着唇静默不语。

“你知道那是谁吗？”杨璟之见她不答，又是冷冷一笑。

“他是邺国端亲王伯臣，生来就是个傻子，而皇上已经同意将你送去和亲。”

“料想你是欢喜的，毕竟你缺男人道连个傻子都甘之如饴。”

面对杨璟之的刻骨嘲讽，虞茗一言未发。

如今她对自己是生是死已经毫不在意，一心只想让哥哥早日入土为安。

虞茗面色苍白：“我嫁，只是请你兑现诺言，放过我哥哥。”

杨璟之面上瞧不清喜怒，“后日就是你的大喜之日，届时你便能看他最后一眼。”

待她走后，程措从阴影中现出身形：“让她离开程国，往后便无法掌控了。”

杨璟之知道他是在提醒自己不该留活口。

他皱眉回道：“无权无势的孤女嫁给一个傻子，能翻得起什么风浪？死了太痛快，我就是想看她一辈子活在痛苦与嘲笑中。”

两日后，城门。

虞茗头顶凤冠，身着嫁衣，一步步向着那道在空中摇晃的身影走去。

那身影囚服上满是血迹，蓬头垢面的被吊在城门上。

曾经风光霁月的太子，死后落得个千古骂名，尸身被吊在城门上受辱。

这一切，都是拜杨璟之所赐，亦是拜她所赐。

脑海闪过哥哥身着太子服朝她微笑的模样，虞茗这一瞬连呼吸都在痛。

耳边蓦然响起哥哥和她说的最后一句话：“鸢儿，你听话，你是公主，也只要好好做一个公主。”

是啊，她是父皇与哥哥捧在掌心的小公主，亦是程国皇室尊贵的长公主。

一个公主，可以卑贱的死，不能没有尊严的活。

她走出城门，已经红了眼。

为她送嫁的是杨璟之，他负手立于城楼上，黝黑的瞳孔清冷冷将她望着。

虞茗拖着长长的裙摆，一步一步登上城楼：“出嫁之际，特来叩谢摄政王。”

“谢我？”

在杨璟之复杂的目光中，虞茗两手在额上交叠行礼。

“一谢摄政王言而无信，幼时在太学老树下许诺娶我，如今亲手将我送上花轿。”

杨璟之瞳孔蓦的紧缩，这是他与皎儿幼时的故事，虞茗是如何知道的？！

“二谢摄政王恩将仇报，楚家通敌叛国乃是死罪，为了保你性命，我才强嫁于你，可你却亲手杀了我的父皇与哥哥。”

虞茗再对他一拜，杨璟之的脚步不自主向后挪了挪。

“三谢摄政王替我物色了一桩好婚事，此去山高路远，只望今生来世，我与你生死不复相见！”

杨璟之心中混乱无比，两眼怔怔的虞茗自袖口掏出一个白色玉佩。

触及上面的越字，杨璟之的双眸瞬时猩红骇人，这是他当年送给皎儿的玉佩，为何又会在她手里？！

下一刻，却见虞茗猛地将玉佩掷在地上！

‘啪’一声！

杨璟之眼看着玉佩碎成两半，心猛地抽动了一下。

他上前要捡，就见虞茗猝然后退一步。

风吹起她的红嫁衣。

杨璟之心中隐隐有一个猜测，而这个猜测令他感到恐惧。

他不顾一切的飞身上前，想要抓住虞茗。

但是迟了。

虞茗已纵身跃下城墙。

杨璟之赤红着眼，眼睁睁看着柔软的红绫自掌中划过，恍惚还有她的余温。

‘嘭’一声巨响传来。

虞茗身下血红一片，分不清是血还是嫁衣。

第十一章

杨璟之自城楼狂奔而下，一步步向虞茗走去。

她嘴角那抹血渍在苍白的面上格外惹眼，铺天盖地的恐惧瞬间席卷杨璟之全身。

探上她脉搏的那刻，杨璟之的血色一寸寸褪去，仿佛瞬时被人抽走了魂魄。

“仙女姐姐！”伯允之似是受了惊吓，泪珠在眼眶里打转，拉着旁边的使臣问，“你快去看看，我娘子怎么了？”

邺国派来迎亲的使臣总算回过神来，这位长公主……性子也太烈了！

见杨璟之抱起虞茗就要回城，使臣赶忙上前阻拦：“王爷，两国婚书已立，公主是我们邺国的瑞王妃。”

杨璟之置若未闻，语气森冷可怖：“滚开！”

使臣自觉受辱，铁青着脸喝道：“摄政王当真是放肆！婚书乃契约，今日公主不论生死，我们都要将她带回邺国！”

就在二人剑拔弩张之际，程措迈着沉稳的步子悠悠来了：“摄政王这是做什么？长公主既许给了邺国，自然生死都是邺国的人。”

“你不让来使将人带走，他们如何向邺帝交差啊？”

程措轻飘飘的两句话，却令杨璟之感到了极为沉重的压力。

见杨璟之双唇紧抿，还在倔强地挣扎，程措走近了，用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道：“我知道你有多恨她，就让她被带去异乡，魂魄永生永世不能归故里吧。”

“皎儿还在你府上等着，别让朕与使臣难堪，嗯？”程措的语气越来越松快，却令杨璟之感到背脊阵阵发寒。

终于，杨璟之抱着虞茗转身向轿撵而去，轻柔的将她放下后，指尖颤巍巍拂过她冰冷的的眉眼。

看着和亲队伍一行浩浩荡荡启程离去，杨璟之破碎的眸中总算有了波动。

拳头紧了松，又松了紧。

杨璟之默然转身去摄政王府寻明皎儿，特地将她带到太学门口。

他一如往常那般笑着，只是温柔不达眼底：“皎儿，带你来我们的定情之处，是有件珍贵的礼物想送给你。”

接过杨璟之递来的白玉越字玉佩，明皎儿视若珍宝的捧在怀中：“这块玉真美，上面还有你的名字，是代表你的传家之物吗？”

这块玉她竟不认识！杨璟之的面色一寸寸冷了下去，明皎儿还沉浸在喜悦中浑然不觉。

一月后，瑞王府。

在秋蝉的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