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她收拾食材时，接到儿子打来的电话，让她做卤水蘸碟时别放香菜。她撇着眉疑惑，儿子只说香菜味道重，不是人人都能接受，免得撞上人家忌口了。

她那时没多想，只欣慰儿子长大了，想事情愈来愈妥帖周全了。现在一想，这哪是处事妥帖周全，这分明就是拐着弯照顾某个特定人的口味。不然怎么会见自己微信未回，又赶忙来了电话，就只为交代不加香菜这事。

她是喜欢霍夜珩这个女孩子的，除开璟颐那日之事不说，日常相处下来，也是喜爱的。

她瞧见儿子那些小动作，觉得可爱好笑，可笑着笑着，心里又渐渐酸涩了起来。

若不是家里这些事情，依自家儿子原来个性，遇见钟意的女孩子，岂会是这副模样。

蒋胜岚大半出于自己私心，在席散前，装作不经意提了句：“小关不仅是上次帮了我们忙，现在也是日日帮忙操心。”

江大为颔首应是。不知怎的，说着说着，蒋胜岚突然冒了句：“分小关些干股。”握起霍夜珩手，笑着说：“留下来当老板如何？”

当时气氛热烈，霍夜珩没放心里细想，只当他们在说玩笑话，应承着说：“好呀，不出去打工了，留下当老板。”

霍夜珩笑吟吟地同他们说笑，说些半真半假的话，只是她一抬眼，竟与南沭相撞。他眼里的审视与认真，没半点玩笑意味，让她心口不禁猛一颤。

江大为也没因周遭气氛戏谑，而拿这事当玩笑话，他言之凿凿，起身便要立字据。

霍夜珩这才撤回与南沭对视的目光，忙去拦下江大为动作，笑着说：“您别再给我压力了，咱们先把事情做成，这些都放以后再说。”

关枝华也出面说些俏皮话，才帮着把这事给混过去了。

大概是霍夜珩的推脱，让江家察觉到她真实意愿并不高，后续也没再继续提过这事。

但她自个儿倒是借此和关枝华聊过几句。

那日刮大风下暴雨，小超市没客人，她们难得关店早，母女俩偷得浮生半日闲，窝在家里看电视。

随便选了个电视剧，正巧播到女主角决定返乡创业的桥段。

霍夜珩看着电视里女主角，问关枝华：“妈…您觉得我要是不走了，像她一样留在郢城发展怎么样ʝ？”

关枝华看电视得一集一集慢慢看，快进一点都不行，有时一个电话把她打断，她都得拖进度条，退回去重新看。

她这时看得认真，霍夜珩的问话一下打断了她。她朝她看去，见她两眼未离电视剧，面上表情平淡，好似只是无聊、随口一提。

她收回打量的目光，继续看向电视机，像她一般懒散、慢悠悠地说：“如果你是自己想清楚了，觉得家里的工作机会也不错，我这当妈的，自然高兴你能整日陪在我身边……”

霍夜珩瞳仁一动，正欲向关枝华看去时，又听到她这样说：“但如果只是因为某个人而想留下来…”她瘪瘪嘴，继续：“那我就觉得这个决定不怎么样。”

“那像江爸爸这样，分我干股，让我做老板呢？这算好机会吗？”霍夜珩顾左右而言他，手里遽然把玩起遥控器，一副悠闲模样。

关枝华勾起嘴角，淡淡说：“主控权把握在自己手中，这日子才能有得选。”

她说完后，霍夜珩没再答话，两人继续看着电视。

只是这剧情演到哪儿，她早不清楚了，她也不清楚女儿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没。

霍夜珩自是听进去了，但她这时不想深究这些问题。

她从前总将日子规划得条理明晰，可生活不像她玩过的模拟游戏，会遵守流程按部就班。

真实生活里，意外才是常态。

她再也不愿牺牲当下的喜乐，去赌虚无缥缈的以后。

她现在只想思考眼前事、眼前人，至于以后……那就留给以后去烦恼。

母女俩又看过一集，电视机这时在播广告。

霍夜珩摸了把身上卫衣，看着窗外感叹：“这都近十一月底，也就冷了两天，今年大概是个暖冬吧。”

关枝华也随她看向窗外，这时风歇了下去，雨点子不打在窗棂，雨势听着也小了。

“郢城冷起来就一两天的事。在北京待了这么多年，不习惯家里这气候了吧。”

她笑着说：“小城市也是需要适应的哦。”

【35】再爱一次

在霍夜珩严苛审查下，营销方案经过多番调整后，终于拍版确定。在正式投入执行前，霍夜珩和南沭还要忙碌另外几桩事。

他们在搭建直播间、电商店铺和筹备官方号，方便被流量吸引而来的顾客溯源。

第一次直面接触电商，需要打理的事情多且杂，手下员工都没电商经验，南沭事事都必躬亲。好在如今的电商发展迅速，辅助商家运营的服务也迭代成熟。

南沭经人介绍，找了家中介服务公司，帮忙负责电商平台的前期代运营。

这间公司规模不大，团队年轻，但做事稳重可靠。南沭拿到电话只是简单咨询过后，负责人便乘车至郢城，同他当面讲解具体流程，诚心可鉴。

有了他们专业化操持，几个电商平台的店铺很快落成。南沭在前期选择代运营的模式加客服外包，会相较于自己组建团队更经济化，也能让肩上担子松快不少。

而霍夜珩这边，她规划社交平台上的官方推广号时，又动起了别的心思。

她想让南沭真人出镜。

南沭蹙眉，十分抵抗。

霍夜珩并未因此偃旗息鼓，细细跟他分析其中原由，跟他举例官媒也是靠新面孔来吸引流量。

“这是因为他们本来就有出镜需求。”

这一说法并没打动南沭，对于社交软件这块，他并不热衷。在公域社交媒体上，他只会刷一刷即时新闻，不会发布和分享任何有关于自己的东西，无论文字还是照片。

他自然也想帮品牌获取到更多的流量，但对于自己要站到台前，成为出境人物这一点，他还是本能抵触。

“人都是有窥私欲的…”

霍夜珩不折不挠，又举例那个知名的蛋糕品牌，“你觉得他家大儿子之前上恋综，是真想谈恋爱给大家看吗？”

“还有他家二儿子出镜玩抖音，引发热议的’开劳斯莱斯在成都夜市卖蛋糕’、’为楼下邻居做一万块的鱼子酱生日蛋糕’，是真的只为了炫富吗？那他为什么还要刻意塑造社恐呆萌的人设，来拉近大众与富二代之间的距离？”

霍夜珩连抛几个问题，但没急着解释，她继续举例：“还有前段时间那个运动品牌的女儿和鞋业公子结婚的事，为什么能占据热榜近一周，热度连番炒也不见退？”

霍夜珩说的这些，放大多网民眼里，都只是看个热闹，不会去细究这其中的商业营销手段。但霍夜珩是干这行的，敏锐度自然更高一些。

这连番的举例，引发南沭深思，他抬起眼，静待她下文。

霍夜珩见他不再排斥，脸上多了几分兴趣，说：“你将这一桩桩事件，和他们自家业务变革的时间线做对比，你便会豁然开朗。”

“同样也是2019年，他们解除了已经实行了19年的联合创始人内部加盟制，正式分家。开始从老派传统的蛋糕品牌，意图转型成更年轻化的品牌。这几年不断跨界联名，也是为了迎合年轻人的热度。”

霍夜珩说到这儿一顿，朝南沭看去，“这时再去看他们兄弟俩分头上恋综和玩抖音，他们的真正意图是不是就昭然若揭了？”

“其实就是利用大众对他们生活的窥探欲，拉近品牌与用户的距离，让这些老品牌们的网感由此建立，从而顺利融入年轻人的话语圈。”

“那个结婚轮番上热搜的也是同理，那家小女儿目前就是她家运动品牌副线的主理人，主打的就是年轻人市场。”

“其实都是拿自己私生活来换流量，不过这招的确百用不烂。当初京东对打淘宝，还不是每隔一段时间就让自家老板娘上一次热搜，当时都快成月经新闻了。”

霍夜珩笑而不语，摇摇头，心里暗啧“商战”。

南沭还沉浸在霍夜珩的话里，思考这件事的可行性。但正如霍夜珩所说，这回报率太高，实在吸引人。

没过多时，他答：“成，听你的，就按你说的做。”

就这样，两人除了之前分配的事情之外，又多了条拍短视频的任务。

霍夜珩给南沭塑造的是富二代进厂打工人设。

她学习短视频的强节奏，让南沭在富二代状态和打工厂弟的人设里，不停来回切换。

霍夜珩自信自己已抓准短视频需要的节奏与反差感，跃跃欲试地上传至平台，期待点评赞如潮水般向她袭来。

但结果却大失她所望。

她接连上传了十几条短视频，除开第一条平台有帮扶流量外，剩下的浏览量都不过千，点评赞就更加少得可怜。

这让霍夜珩陷入了迷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