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晴被打断了，显然有些不尽兴，伸手就要去拿酒杯，罗观云一把拦住她的手，义正言辞道。

“不行，誓词还没说完，不能喝。”

“对，对，”苏晴拍了拍罗观云的手，肯定地点了点头。

秦远慌乱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觉得自己后脑勺的头发此刻都被吓得立起来了。

方才与秦远议完事的顾中明听到这里有响动，也跟了过来，进了门便看到罗观云和苏晴跪在地上，说什么都要挣脱秦远的束缚，当场义结金兰。

秦远看到顾中明的瞬间，偷酒的心虚和得救的释然一齐涌上心头，他定定看着父亲，眼睛里写着两个字——救我！

秦远原以为一向严肃苛刻的父亲定会勃然大怒，可他没想到的是，顾中明竟然看着眼前的情形，笑出了声。

看着活泼宛若少女的罗观云肆意坐在地上，全然不顾什么当家主母仪态万千，顾中明的嘴角慢慢生出笑意来，双眸比往日还要深沉。

眼看着两人的“同年同月同日生”说了一半，顾中明信步温吞，无奈笑笑，走上前来，抱住罗观云。

他小声应和罗观云的话，将她带到门口，回身对秦远不轻不重幽幽说：“你自己的人，自己负责。”

第 37 章

苏晴眼前，是一片红色海洋……

她苦苦挣扎，只身一人在漫天红色里寻找出口，可是，任由她如何拼命撕扯，眼前的这片红都纹丝不动，就像是有一层薄纱将她紧紧困牢，那纱比天地还要大些，她永远都逃不出去。

无论如何翻腾都找不到出口，她变得有些焦躁。

就在苏晴快要喊出声来的时候，那层纱在她眼前徐徐揭开，刺眼的光芒渐渐暗下来，她看清了周遭的环境。

她看到自己身穿婚服坐在房间里，面前是青世平和谢宜秋慈爱笑脸。

谢宜秋抬手戳了戳她的头，问她，愣着干什么？

苏晴有些不知所措，她看着面前的两个人，惊愕万分，她猛地站起身奔向他们。分明看上去他们之间只隔了几步的距离，可是任凭苏晴如何用力的狂奔，都没有办法碰到他们一丝一毫，她们离苏晴越来越远，就快消失在苏晴的视线尽头。

突然，苏晴的婚房变成了永远跑不到尽头的红色隧道，她拼命追，也无法与父母相遇。

而后，谢宜秋和青世平就像是被激怒了，他们站在苏晴面前，举起那把独一无二的飞刀，对准自己的脖子，利落下手。

血液向苏晴奔涌而来，她吓得跌坐在地上，黏腻的红色血液很快将她的婚服浸湿，她想要站起身，可身下就像是有一双无形的大手，死死抓着她，让她动弹不得。

她拼命挣扎，终于在铺天盖地的红色中找到一个缺口，她用尽全力向那条缝隙奔去。

寒风和雪花从那个缝隙飘进来，将原本就快要挣脱束缚的她重新丢回一片血海。雪花在她身体上留下丝丝凉凉的触感，她低头看去，发现身下的血正是从她心口流出来的。

她却不觉得痛。

光越来越亮，一道影子将她笼住，她抬头看去，陈金粟的笑脸骤然出现在她面前，她心猛地一颤，张开双眼。

刺眼的光涌入她眼眸，她大口喘着粗气，额头的汗珠还没完全干透。看着熟悉的床榻，她松了口气。

是梦，还好是梦。

周遭很安静，天光已然大亮，微风合着阳光从窗外照进来，是近来难得的好天气。

苏晴对着明媚的阳光看了一会儿，后知后觉，发现已是正午时分。

还没去给罗观云请安！

她坐起身来，刺耳长鸣席卷了她的耳朵，太阳穴猛地刺痛，她一阵眩晕又躺了回去。

“嘶——”苏晴抽了口气，手指搭上额头，懊恼起来：昨晚不该喝那么多的，竟然醉了。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只是脱了外衣，其它都穿得好好的。

缓了一会儿，她重新支起身子，深吸了几口气，想让自己头脑从混沌中挣脱出来。房间里残存的竹叶青香气，正在提醒她，昨晚在这个房间里发生过什么。

她皱了皱眉，什么都想不起来。

她记得自己站在窗边，看着月亮，罗观云走了进来，然后……

然后……然后……

然后发生了什么啊！她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正在她懊恼的时候，秦远从门外走进来，他左手端了碗粥，右手抓着两个橘子。看到苏晴正茫然无措坐在床上，秦远脸上绽开了笑容。

“醒啦？”他干净的嗓音伴着身上的寒气一齐涌了进来。

“嗯。”苏晴点了点头，晕眩的感觉再次袭来，她急忙止住动作。

“我起晚了……”苏晴说得有点心虚，“还没去见过母亲。”

“无妨，”秦远用脚轻轻关上门，自顾自说道，“母亲也还没起。”

听到这话，苏晴稍稍安下心来：还好，母亲还没起。

等等，母亲还没起？！难道……昨晚……母亲也醉了吗？

苏晴的心重新提到嗓子眼，她忧心忡忡，仔细观察秦远神色，想要从他脸上看出些端倪来。

秦远坐在床边，哄着她喝了两口粥。

苏晴按住秦远想要继续喂粥的手，试探问道：“昨晚我喝到一半，母亲突然来了，我……”

苏晴顿了顿，没将罗观云喝酒的事情说出来，她支支吾吾，小心问秦远：“我没做什么不该做的事情吧……”

她没醉过，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喝醉之后是什么模样，故而担心极了。

秦远先是一愣，随即绽开笑颜，他摇了摇头，苏晴稍稍安下心来。

“没做什么，只是和母亲拜了把子，今后你们要以姐妹相称了。”秦远说得不咸不淡，忍笑看着苏晴，一本正经的模样。

“什么？”苏晴瞬间坐直了身子，“你说什么？”

秦远面无波澜，严肃地点点头。

苏晴的表情瞬间变得痛苦起来，她五官皱成一团，将头埋进了被子里。她知道自己或许会做些出格的事情，她有心理准备。

可她万万没想到是这样丢人的情形，她不知道往后该如何面对罗观云，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顾中明。

这个家……待不下去了！

在苏晴看不见的地方，秦远正强压笑意，嘴角不由得颤抖起来。他看着苏晴的动作，明知故问。

“可是有何处伤到了？”

“有，”苏晴从被子的缝隙中露出一只眼睛，声音闷闷的，“面子。”

“哈哈哈哈哈……”秦远再也忍不住了，笑出声来。

这一瞬，秦远无比庆幸，庆幸自己当初去宴春楼见了苏晴，庆幸自己没有死。

看着将自己团成一团躲在被子里的苏晴，秦远打趣道：“若是被旁人知道了，长安城名妓喝醉之后是这样一副模样，大抵都会大吃一惊吧？”

“你会让别人知道我这副模样？”苏晴从被子里抬起半张脸，秦远分明从苏晴的眼神中看到了“威逼利诱”四个字。

秦远双手举在耳边，头摇得像拨浪鼓：“不敢不敢。”

他从来都说不过苏晴，只得乖乖投降。

苏晴心满意足点点头，接过秦远递来的剥好的橘子，放进嘴里。清凉的橘子让她瞬间清醒不少，头疼也好了大半。

就在两人坐在床上互通有无之时，香尘敲响了门。

“姑娘，沈公子来了。”

秦远听罢，看向苏晴：“沈公子？”

“沈春辰，”苏晴说着又往嘴里扔了瓣橘子，“你认得？”

秦远剥橘子的手顿了顿，神色微变，他没回答苏晴的话，反而问她：“你和他……关系很亲近？”

“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

“青梅竹马。”秦远接上了苏晴的话，神情严肃。

苏晴低头看去，秦远手中的橘子已经爆出汁水来。她对上秦远的眼睛，只见他面色不善，身体绷紧，是如临大敌的姿态。

苏晴本是想解释的，见他这副模样，也起了打趣的心思。她往前凑了凑，歪着身子特意将自己的脸凑到秦远眼前。

“顾三郎，这是……吃醋了？”

秦远垂眸看了一眼她满脸不怀好意的笑，撇了撇嘴，将头扭到另一边：“沈公子一来，连夫君也不叫了。”

苏晴随着秦远的动作，将身子挪到另一侧，重新对上他双眸：“夫君，让沈公子进来吗？”

“让，当然让。”秦远挺了挺背，每个字都咬得清晰而用力，“沈公子是来找顾夫人的，顾家哪有将人拒之门外的道理。”

苏晴顺着秦远的话点了点头，抬手接过他手心里已经揉烂的橘子，放在鼻子前头闻了闻。

“真酸。”

秦远听得出苏晴的一语双关，他站起身来，擦净了手，走到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