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全顺着他的话道：“那就奇了怪了，府里妾室生产，抓一位商女做什么？”

范大人啧一声：“说是要她什么药，我得赶紧回去了，萧大人究竟所为何事？”

萧全见消息套的差不多了，客气道：“范大人既有要是在身那我便不耽搁了，改日请范大人喝酒！”

见他纯粹是没事找事，范大人眉头一锁，哼一声驾马回去了。

萧全回到御史台，将消息如实汇报给贺景年。

贺景年听罢沉吟片刻，将情况猜了个七七八八，心中对明靳的不满更上了一层台阶。

此番，若是他医的好便罢了，若是他医不好，不是要连累的点玉一起遭罪吗？

只是从宰相府出去的人，还都披着府尹的那层衣服，一旦点玉要受人连累，从正面救人定是行不通的。

贺景年又默了片刻，随后吩咐加派几名暗影卫盯紧宰相府，如若情况不对，不惜一切代价救出夫人。

宰相府。

沈南莞直接被送进了杨氏的产房，见到了浑身是血面色肃然的明靳。

她环视了一下周遭的情况，大致明白了要她来的目的。皱着眉看向明靳：“情况如何？”

见她来了，明靳紧锁的眉头才短暂地松了一下，向她颔首示意，简明扼要地说明眼下的情况：

“产妇情况危急，只能剖腹了。准备下青术给产妇用上。”

沈南莞点头，心下不由震惊。

她虽知道明靳医术很好，敢动刀子，但真没想到“剖腹产”这样的大手术他也敢接手。

要知道在医疗环境十分落后的这个朝代，这种大手术的风险极高，致死率几乎是百分之百，就算现在有青术药效的帮助，成功率也仍旧十分渺茫。

思及此她心下一紧，一边备药一边轻声问明靳：“明大夫，你有几成把握？”

明靳侧目看她一眼，轻轻叹了口气：“尽人事，听天命吧。”

此时，已经陷入半昏迷状态的杨氏忽然挣扎着一把抓住了明靳的手臂，虚弱又坚定得道：“明神医，求求你，一定……保下我的孩子……求求你！”

明靳神色复杂的看着她，艰难地点了点头。

见此，她一撇头，在麻沸散的作用下，昏睡了过去。

见产榻已经准备完成，明靳转身又去净了一遍手，再回身时，已是一脸地庄重果决。

他几步走到产榻前，拿起置于一侧的手术刀，放到一边的烛火上烤炙消毒。

几息后，执刀就往产妇高高隆起的肚皮上划去。

见状，沈南莞深深蹙眉，两步冲过去拦下了他的刀：“且慢！”

明靳侧目看她，目光征询。

沈南莞：“明神医，您这手术刀还未好好消毒。”

明靳蹙眉，避开她的手，准备再次下刀。

沈南莞知道自己这是被轻看了，明靳身为神医的骄傲并不容许外行在行医步骤上对他提出质疑。

但若就让他这样下刀，产妇势必术中感染，青术根本来不及救。

人命关天，沈南莞再次拦下了他的手术刀，试图解释道：“我是说，明神医的消毒手段十分不靠谱，我有更有效的办法，明神医愿不愿意一试？”

几乎从没人在医术上对他提出过质疑，明靳听见这话，下意识的就想反驳，但转瞬想起了她研制出了青术这等神药，顿了一下道：

“周姑娘有何良策？”

沈南莞于是转向一旁侯着的丫鬟：“烦请姑娘准备几坛酒来。”

那丫鬟没动，却将目光投向了一旁的明靳等候指示。

明靳闻言，颇有些失望道：“此法并不比直接火炙效果好，时间紧迫。”

说着又准备转回身去继续手术。

沈南莞见状，几步走到明靳身前，一双翦水美目直直地看着他，目光十分坚定：“直接用酒自然是不行，不知明神医有没有试过，将酒提纯？”

明靳神色微顿，敛眉沉思片刻后，目光灼灼地看着她道：“你需要多久完成？”

见他如此，沈南莞便明白他是理解她的意思了。正色道：“若是需要的东西都顺利备齐，最多一刻钟。”

提纯这事并不难，酒精和水的燃点不同，只要控制好火候，布置好道具，就能实现。

第77章 我能抱抱你吗

闻言，明靳心中大喜，随即吩咐丫鬟按照沈南莞的要求准备东西。

若是再能将消毒贯彻到底，再加青术的药效，这台手术，他便能有五成的把握了。

剩下五成，就是不知杨氏本身的身体能不能坚持得住，毕竟，她已经撑了四个时辰了。

一刻钟后，沈南莞提纯完成第一份酒精，装在事先准备好的一方小碟里，递给了明靳：

“时间紧迫，我先提纯这点供你开始手术，之后我再去接着提纯。放心用，只要宰相府的酒够，我提纯的酒精就够。”

明靳接过，深深看了沈南莞一眼，跟她简单道了谢后，转身神色肃然地开始投入紧张的手术中去。

半个时辰后，婴儿从杨氏腹中取出，却因为在产妇子宫憋了太久，脸色青紫，没有半分生息。

沈南莞赶忙将孩子接过来，检查一番后将孩子吊起来或轻或重地拍打她的屁股，终于一道嘹亮的哭声响起。

旁边的嬷嬷喜极而泣：“活了活了！孩子活过来了！”

沈南莞这才让人将孩子带过去简单清洗一下包裹起来，又回到了里间看杨氏的情况。

明靳的手术仍在继续。

孩子取出后，又检查了杨氏腹内的情况，发现情况尚算乐观之后，明靳缓缓松了一口气。

不过手术仍要继续，剩下的虽只是一些缝合工作，但也丝毫不能掉以轻心。

又一个时辰后，明靳剪掉最后一根缝合用的线，又将杨氏腹部的伤口包扎好后，手术才算彻底结束。

明靳扔下手术工具，默不作声地去旁边净了手后，便迫不及待地朝沈南莞走去。

他站定在她面前，朝她伸开了双臂，又缩了回去，略显出一副手忙脚乱的样子。

他灼灼地目光中透着狂喜，明明兴奋极了，但那双眉眼一笑就成了弯月的模样，显得异常乖巧。

跟手术时那个表情严肃，气场冷凝的明神医一时判若两人。

他道：“我能抱抱你吗？”

闻言，沈南莞下意识退了两步，脸上的表情都僵了一瞬。

见状，明靳敛眸，脸上的喜色肉眼可见地淡了许多。

他轻咳一声，又恢复成他以往温润儒雅的模样，淡笑一声解释道：“抱歉，手术成功了，我一时高兴，僭越了。”

沈南莞没太在意，小声对他道：“没事，手术完成了就让外头的人进来看看吧，我瞧那位老伯都急坏了，真是隔辈儿亲啊。”

沈南莞被带来时并没人跟她说产妇的身份，她更是都还未来得及见过宰相就直接被送进了产房里。

手术时就见外间候着一位须发半白的长者，他形容憔悴，瞧着那神情紧张急了。

但屋内的产妇瞧着也就二十出头的年纪，沈南莞觉得他不大可能是孩子的父亲。

此刻手术成功的喜悦还未从心头淡去，她一高兴便脱口而出了那样一句。

明靳闻言，赶紧打断道：“门口那位是宰相范大人，里间那位是他的妾室，你可莫要再浑说！”

沈南莞一囧，住了嘴。

随即，便有丫鬟去外面请人了，沈南莞便随着明靳一起退到了外间侯着。

范正明被直接请进了里间看杨氏和孩子。

杨氏还未醒，范正明看着她凄惨的模样，心疼了半晌。

孩子是个女娃娃，刚出生的孩子皱皱巴巴的，想着这孩子让他的爱妾遭了这么大的罪，范正明看着这孩子时，起初是有些嫌弃的。

但襁褓中的孩子还算有活力，小手胡乱挥舞着，忽然一把抓住了他的长髯，随即皱巴巴的小脸上忽然绽开一朵笑容。

这个笑容一下就笑进了范正明心里去，他从丫鬟手里接过小女娃，稀罕地温存了好一会儿。

范正明这边温存完了，才注意到那边侯着的明靳和沈南莞。

他遣人先将二人带到书房去，他回房整理了一下仪容才过去。

再次出现在人前时，范正明已经恢复了一朝宰相的威仪。

他长髯半白，虎目有神，剑ᴊsɢ眉高耸。不笑时，更有一种极为摄人的气场。

二人朝他见了礼，范正明笑着赐了座。

他对明靳道：“明先生医术之神实乃世间少有，此次又是全仰仗先生，来人，看赏！”

这话却是将沈南莞忽视了个彻底。

明靳并不邀功，闻言起身道：“相爷谬赞，此次这位周姑娘的功劳要远胜于明某。”

范正明这才认真打量起沈南莞来，只见眼前女子芙蓉面，细柳眉，一双秋水剪瞳透着清冷。

尤其那周身的气度，很是不俗。

开口问道：“这位是？”

沈南莞再次福了福身子，答道：“回相爷，小女子从商，如今是济世堂东家，沈南莞。”

见她动作不卑不亢，神情话语大方得体，范正明不由高看了她一眼。

明靳适时道：“就是这位姑娘，研制出了青术这等奇药，明某术中，又从酒中提纯酒精用于刀具消毒，这才确保了夫人这次手术圆满成功。”

说着，他忽然勾唇一笑：“这二者缺一，明某此时都该自裁在相爷面前谢罪了。”

闻言，范正明笑道：“明先生惯会说笑了。”

随即目光转向沈南莞，这回打量的眸光中，才多了几分认真：“那味青术，到底是何神药？”

沈南莞于是又仔细跟范正明说了一下青术的功效和前景，不过这次，用辞稍微谨慎了些。

范正明听完，眸色发亮，连连赞道：“好！好！真是奇药！明靳，你算是给本相引荐了一位厉害角色啊！”

明靳笑着摆摆手，沈南莞也笑道：“相爷谬赞了。”

随后，范正明心情大好地看赏二人。

沈南莞谢了赏，又拜了下去道：“相爷，民女还有一事相求！”

见状，明靳神色一紧，范正明虽说为人大度慷慨，但也是位眼里不揉沙子的主儿，最烦诸如携恩邀宠之类乱了身份礼法之事。

沈南莞此举，十分不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