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

声音虽轻，却也透着不容置喙的肯定。

萧敛的笑容僵在了脸上，缓了一瞬又道：

“好肃儿，你就真的忍心，看着爷爷一个人在家孤独终老吗？我们肃儿最孝顺了，爷爷跟你保证，决不打扰你们二人的夫妻生活，好不好？”

贺景年只抿茶看着他，未置一言。但那表情却是明晃晃地表示：不行。

见他油盐不进，萧敛哼道：“哼，指望不上你，待会儿我去问我孙媳妇！”

贺景年微顿了一下，未置可否。

又半炷香的功夫，沈南莞才收拾妥当来到正厅。

未待她向萧敛行礼，萧敛就迫不及待地凑近道：

“点玉丫头，爷爷想搬来跟你们一起住好不好？肃儿搬出来之后，家里只剩我一个孤寡老人，可怜得很……”

沈南莞侧目看贺景年，却见后者全然没有要理会的意思。

她先将萧敛扶到椅子上坐下，安抚道：“爷爷想我们了随时可以过来呀。”

萧敛一副快哭了的样子：“原来点玉丫头也不喜欢我这个老头子……”

沈南莞赶紧哄道：“没有没有，爷爷一向人见人爱的。”

“只是这个事情，还是由萧公子做决定比较好。”

闻言，贺景年目光一暗。

萧公子……还真是生分。

倒是萧敛不淡定了：“你……丫头，你喊我孙儿什么？”

沈南莞这才察觉自己脱口而出的称谓在此刻，有些失礼，虽极不习惯，还是改口道：“我的意思是，这个事情，还是由夫君做主比较好。”

萧敛狐疑地看着沈南莞，又看看贺景年，忽然蹙眉道：“你们，不会还没圆房吧！”

沈南莞未料他当着她们俩的面，可以问得这样直接，脸色不由变了变，尴尬不已。

贺景年不轻不重地磕了下茶杯：“祖父，你吓着我夫人了。”

萧敛后知后觉这样问会让女孩子下不来台，咳了一声生硬地岔开话题：

“那让不让爷爷住下嘛！你们夫妇俩，给我个痛快话！”

贺景年依旧油盐不进：“不行。”ᴊsɢ

萧敛瞪他：“你闭嘴！我问我孙媳妇的，丫头，爷爷每日孤身一人在老宅，半点人气儿都没有，整个人都要不好了……你可怜可怜爷爷好不好？”

沈南莞：“……”

她侧目看了贺景年一眼，后者依旧一副事不关己的淡然模样，又确实觉得任萧老头一个孤寡老人独自居住不符孝道，犹豫道：

“不如，先让爷爷搬进来住几日？”

贺景年挑眉看她：“夫人可想好了？”

萧敛：“你休要挑拨我跟孙媳妇的感情！方才答应好好的，怎会出尔反尔！”

“行，既是夫人的决定，我没意见。”贺景年说完，起身出门，回了书房。

梧桐居的下人得了令，跟着沈南莞一起，很快将前院东厢空房收拾了出来，给萧敛临时居住。

子时三刻。

贺景年处理完手头事宜，回到与沈南莞的寝房。

沈南莞还未睡太熟，他推门的声音一响，她就醒了。

贺景年：“我睡一边的贵妃榻便可。”

沈南莞也下床来，拿出柜子里的备用被褥帮他铺上。

俩人各睡一处，相安无事。

半刻钟后，房间外忽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沈南莞以为是贺景年起来找东西，没当回事。

身下床榻忽然吱嘎一响，一股清冽的冷香忽然将她包围。

沈南莞睁开眼，就见一张放大的俊脸陡然出现在她眼前，她吓了一跳，瞬间弹起身，却被贺景年一把拉住，止了动作。

他将食指放到唇边比了个噤声，又抬手指了指窗外。

窸窸窣窣的声音继续传来。

他压低了声音轻道：“不让祖父住进来，不是没有理由的。”

语气颇有些无奈。

沈南莞秒懂，不敢置信地瞪了瞪美目。

贺景年点了点头，又道：“委屈一下夫人，给老人家演一出戏。”

“怎么演？”沈南莞坐起来道。

“不难，配合我摇一下榻。”

不多时，屋内木床晃动发出的咯吱咯吱的声音不断传来，守在窗口的萧敛渐渐松开了紧锁的眉头。

那会儿正厅里点玉称呼得客套又生分，瞧他俩的脸色也不大对劲，萧敛就猜测，新婚之夜，俩人多半没有圆房。

在客房住下之后，他是越想越不安。

该不会，他孤寡了二十六年的孙儿，不行了吧！

思来想去，他还是决定来听一下墙根。

听着里面传来的渐大渐急的咯吱声，萧敛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原来他孙儿孤寡了这么些年，还没有废掉。

甚好！甚好！

又过了一会儿，萧敛又蹙起了眉。

这动静……似乎太大了些。

第30章 回门

他那孙儿如狼似虎的，也不知点玉的小身板，受不受得住。

不行，明日一早，他得吩咐秋娘多给点玉炖些滋补的东西。

一个时辰后，听着房内还没有要停下的意思，萧敛打个哈欠皱着眉往回走。

到前院的时候，因月色不好，也没点灯，差点撞上了一道漆黑的身影。

凑近了一看，发现是萧安顶着一口后厨拿来的锅扎马步。

萧敛奇道：“这是作甚？”

萧安面无表情回答：“回老爷子话，属下冲撞了夫人，甘愿受公子责罚。”

一听这话，想着肃儿已经休息，本想让萧安也回去罢了的，瞬间又板起了脸：

“既是冲撞了夫人，就再多罚一个时辰，好好长长记性！”

萧安：“是！”

顶得更直了。

翌日。

辰时，几人洗漱完毕后，秋娘已经将做好的早餐摆上桌了，菜色丰盛，色香味俱全，跟昨日里沈南莞做的，压根不是一个档次的。

沈南莞看着一桌的菜色，暗暗下了决心，以后再不做主餐了，实在是班门弄斧。

席间，萧敛相当慈眉善目，不停地给沈南莞夹菜盛汤：

“爷爷一早吩咐了后厨，特意给你炖的滋补参汤，多喝点。”

又道：“丫头昨日辛苦了，要趁早让爷爷抱上大胖重孙才是啊！”

沈南莞囧，她想要真正适应萧敛的直白和热情，恐怕还需要一些时日。

红着脸瞥向一边的贺景年，却见后者始终一副面不改色，不动如山的模样，一时忽然滋生了一丝对他的同情……

从小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怨不得他能够宠辱不惊，淡静如松。

吃罢早饭，二人带着一马车的厚礼回门。

到周宅时，徐良娣早在门口迎接了。

周点墨原本今日要上学堂的，但这两日一直吵着要姐姐，徐良娣于是今日索性给他请了假，让他好好同分别了两日的姐姐亲近亲近。

一下了马车，周点墨就扑进了沈南莞的怀里，沈南莞顺势将他抱起边往屋里走边道：

“我们点墨重了点呢，这几天有乖乖吃饭没有？还挑食吗？”

周点墨却没答她的话，小糯手捧着她的脸，皱着眉头左看看右看看，半晌长舒一口气，评价道：

“没缺斤少两的，我白担心啦！”

沈南莞剜了一下他的小鼻子：“人小鬼大的，你还操心起姐姐来了呢。”

周点墨噘着嘴：“同窗们都说，成婚是洪水猛兽！姐姐偏要入这虎口，我能不担心吗？”

贺景年闻言薄唇掀动：“你看我像洪水猛兽吗？”

周点墨歪着小脑袋，认真道：“姐夫是姐夫，姐夫不是洪水猛兽。”

沈南莞被他逗笑：“你那群同窗都才多大，他们懂什么。你别学那些没用的。”

周点墨不服：“我前桌哥哥娶了新嫂嫂，他夜夜都能听到新嫂嫂的惨叫声，可不就是洪水猛兽吗？”

沈南莞正色道：“你也该同你前桌说说，让他劝他哥哥好好待嫂嫂。”

贺景年面色古怪地看了沈南莞一眼。

周点墨呀一声：“我怎么忘了，当时想到姐姐成婚，净担心姐姐了，忘了同他说。待我明日去了学堂，定好好劝劝他。嫂嫂真是个可怜人。”

还是徐良娣反应了过来，一面吩咐翠儿看茶，一面将周点墨拉过来，红着脸岔开话题：

“你们一路过来累了吧，快坐下喝口茶。”

贺景年颔首道谢，神色淡然地落了座。

瞥到母亲的脸色，沈南莞才后知后觉出点味儿来，脸色一黑：

“周点墨你！什么腌臜话都往外说啊！”

贺景年端起茶盏，掩住了唇边的一抹笑意。

周点墨歪歪头，漆黑的瞳仁眨巴两下：“点墨说什么了？”

沈南莞又把他揪了过来：“以后离你那个不正经的前桌远点明白吗？”

小小年纪就听人墙根，家里怎么教的呢！

周点墨不解：“姐姐方才不是让我劝前桌的吗？”

“我……”沈南莞霎时有点语塞，顿了一下又道：“那是人家的家事，外人不要插嘴，往后你也再莫对外人说起此事，记住了吗？”

周点墨虽然还是无法理解，但是姐姐的话他是听的，乖巧点头应下。

徐良娣见状，垂头掩唇轻笑。

总归是点玉在的家里，更热闹些。

一时不免又有些伤怀，女儿已经嫁出去了，往后像眼前一样的日子，不大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