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里有他。

　　他在她眼中是发光的，鲜明的，是独一无二巍峨挺拔的。

　　没来由的喜悦瞬间淹没了别扭的少年，紧接着恐惧也如影随形涌现，靳桁缓呼口气，抓了抓头发，不再说话。

　　苏知倪偷偷望去，只见他面上又是一派平时用来应付别人的倦懒和闲适，胸前的翡翠挂坠绿得烫眼，而他眼底却藏着一抹不肯示人的灰。

　　没关系。

　　苏知倪告诉自己，总有一天会打开他的心房，阔步走进去，拥抱最真挚最热烈最动人的灵魂。

　　……

　　音乐公园。

　　2号便民篮球场。

　　一群刚考完期中的江一中学生大汗淋漓坐在场地边缘休息。女生们在铁丝网外围指着其中几个长得不错的男生窃窃私语。

　　陈辰擦掉汗，勾住季浩然肩膀，“怎么哭丧着脸，你喜欢的女生没来吗？”

　　季浩然叹了口气。

　　陈辰来了兴致，“谁啊？你们班的？”

　　旁边的人打趣道：“就是之前跟你堂哥告白那个！叫苏知倪！”

　　陈辰挑眉，“是吗？那你放弃吧，喜欢我哥的女生不可能跟你将就。”

　　季浩然更伤心了。

　　头几乎挨到水泥地。

　　季雨晴抱着矿泉水进来，撞开咸猪手，率先给陈辰递过去，“听他们瞎侃，人家才不喜欢你哥。”

　　“哦，还有不喜欢陈舟的？”

　　季雨晴笑了笑，不肯说，出卖女生的暧昧心事是要天打雷劈的。苏知倪虽然让她弟伤心得死去活来，但人还不错，并且因为靳桁的冷情也没少伤心。

　　拜托，江大少爷怎么可能跟普通女生谈？

　　也是在一个学校有机会接触，江河集团的太子爷哎，以后恐怕只跟女明星玩玩，至于结婚，家里肯定早就安排好了。

　　“苏知倪……苏知倪……怎么有点耳熟？”

　　季雨晴不搭腔，她不喜欢陈辰念苏知倪名字的样子。

　　陈辰拧开水递给季浩然，“有照片吗？”

　　季浩然摸出手机，还真拍了一张，苏知倪体育课做热身运动的照片。

　　“大哥，看不到脸只有背影算什么照片？”

　　季浩然磨磨蹭蹭又翻出一张，苏知倪将下巴杵在保温杯上发呆的样子，眉眼清丽娟秀，如空谷幽兰，第一眼还不怎么，越看越惊艳，就是抓拍的动作怎么这么搞怪？

　　陈辰笑他，“就你这拍照水平，人家能看上才有鬼。”

　　季雨晴走过来按掉手机，“别八卦了，你们不是还要去吃烧烤？”

　　陈辰站起来拍拍衣服，和季浩然差不多高，眉眼有三分像陈舟，但气质更轻佻更张扬，也就更有帅哥的气场。

　　“别伤心了，吃烤串去。”

第25章 落英

　　周末降温。

　　从西伯利亚赶来的寒潮浸得墙壁冰凉，家里跟冷库似的，坐着都要瑟瑟发抖。小区里的树仿佛一夜冻死，看不到两片支棱的叶子，平时最是热闹的小广场只有两个不怕冷的小孩吸溜着鼻涕在玩摇摇车。

　　苏知倪缩在电暖炉旁写作文。

　　写两个字就要烤一下冻僵的手。

　　刘丽带着白永刚和白露回娘家吃酒席，嘱咐她一个人在家就别开空调了，费钱。

　　这支中性笔换了芯就不太好用，出墨不均匀，还总断墨，苏知倪甩动笔，偏头望了下手机，正想靳桁会不会发信息，信息就来了。

　　靳桁：在家？

　　苏知倪：嗯。

　　靳桁：出来？

　　苏知倪：好冷，我鼻涕都冻出来了。

　　【您有一条新的彩信】

　　苏知倪点开一看，真的会笑。靳桁发了张自拍，跟过夏天似的，单衣单裤，懒洋洋踩着人字拖，旁边奢华的金丝楠木茶几还放着一杯加冰块的饮料。

　　壕无人性。

　　靳桁：你家没暖气？

　　江市属于南方城市，众所周知南方没有暖气也冻不死人，现在哪有集中供暖？家里有暖气才是见鬼。

　　苏知倪：我要生气了。

　　靳桁：气死你。

　　苏知倪放下手机，迅速把最后一段作文写完，低头一看，靳桁一连发了两条信息。

　　靳桁：走，吃火锅。

　　靳桁：还活着吗？

　　活着，当然活着，苏知倪飞快打字又飞快删除，想了想，没回，先回房间换衣服。等她穿好出来，手机来电铃声响得耳朵都要炸了。

　　女孩接起电话，清透的男音刺过来。

　　“活着啊你。”

　　“嗯，托你的福。”

　　“不回信息？”

　　“在写作文嘛，你写完没？”

　　“……”

　　“忘了是不是？”苏知倪握着手机笑起来，听到靳桁要挂电话，忙道：“想见你。”

　　他顿了顿，“昨天不是才见过？”

　　“昨天是昨天。”

　　“步行街雕塑碰头，认路？”

　　“认。”

　　半小时后，苏知倪裹着红色围巾走到雕塑，靳桁已经到了，坐在拦车的矮杠不停看手机。

　　苏知倪从后面遮他眼。

　　靳桁站起来，转身揪她脸颊，“慢死了。”

　　他要带她吃火锅，苏知倪却讲起别的。

　　她挽着他的手臂小声道：“我跟季家姐弟住一个小区，每天上学放学都会碰到，他们对我很好……”

　　靳桁打断她，“你想说什么？”

　　“你能不能别动季浩然，我跟他没……”

　　“不能。”靳桁低头，风冷，他的声音更冷，恨不得冻死苏知倪，“要跟我，就不许跟别的男人说话。”

　　“这样我会没有朋友的。”

　　“有我还不够？”

　　“够是够。”苏知倪晃了晃他绷紧的手臂，仰着脸笑起来，眼睛又亮又乖，叫人心软，“但是你最疼我了，才舍不得我没朋友，对么？”

　　对个屁。

　　靳桁脸色不善，撇过头去，熬不住苏知倪磨蹭，曲指刮她鼻子，嫌第一下轻了，又重重刮了第二下，“行了，别给我上眼药，他对你什么意思你会不知道？”

　　苏知倪眨眨眼，“那你对我什么意思？”

　　靳桁没应，脸朝一边。

　　火锅店开在步行街正街，大红色的招牌十分醒目，门口放着活兔活鸡，里面还有一排养满生猛海鲜的打氧鱼缸，店员穿着红色马褂在外面吆喝，川渝的方言调调拖得老长。

　　红油辣椒的香味飘出来。

　　太馋人了。

　　苏知倪牵着靳桁走到火锅店对面的小吃街。

　　靳桁皱眉，“怎么不吃？”

　　生气了？

　　苏知倪摇摇头，“你不能吃辣，我一个人吃好无聊。”

　　他说：“我看着你吃。”

　　小吃街里有龙壶藕粉、油炸的椰蓉素鸡腿、红豆沙饼……好多甜的，苏知倪指指这个，指指那个，靳桁干脆把钱包扔给她。

　　她买来吃两口就要喂他。

　　他不耐烦吃路边摊，可耐不住苏知倪选的都好好吃。藕粉又糯又香，里面还有甜蜜蜜的葡萄干和枣肉，素鸡腿是面粉炸的，配上椰蓉绝了，外脆里软，还有红豆沙饼，外皮不知道是什么做的，酥香弹牙……

　　不知不觉逛出来。

　　喧闹的小吃街已经落在身后。

　　靳桁饱得过分，苏知倪踮脚给他擦嘴。

　　他抢过纸，团了扔进垃圾箱，“我多大了，还要你来擦。”

　　苏知倪笑了笑，“管你多大。”依旧伸手去捻他粘在嘴角的酥皮屑。

　　她的手冰凉，很白，很细，动起来能看到筋骨的形状，且自带一股沁人的冷香，以前靳桁总觉得是栀子花香，可凑近闻，又没那么浓烈，越淡越勾人，越不懂越想知道。

　　他只是想闻清楚。

　　回过神来却情不自禁弯腰含住冰凉细软的手指。

　　苏知倪一动不动。

　　像是一二三木头人里的木头人，像是巫婆诅咒的睡美人，像是……像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小笨蛋。

　　靳桁耳根一红，退不得，也不想退，舌尖卷走酥皮屑，嚼了，吞了，没什么滋味，躲着她亮闪闪的眼睛慢慢直起身。

　　苏知倪不再聒噪。

　　甚至也不再挽他的手。

　　他在前面走，她在后面跟，好像有很多话想说，但直到送到小区门口，依旧没说。

　　苏知倪进去了。

　　隔着挡车杆回望。

　　高束的头发一晃一晃，乌黑的发丝亮晶晶，像狗尾巴。

　　脸有点红。

　　不是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