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言晚大概猜到了，“你这是打算做个闲散王爷了？”

“不好吗？”在剩余的日子里，他只想日夜陪着妻儿。

似乎是想到什么难过的事，陆桁眼底划过一抹淡淡的忧伤。

宁言晚没有瞧见，往他怀里一靠：“等咱们的孩子出世，咱们就带着他们游历大江南北，看尽四季美景。”

“……好。”

－

晚上，初墨送来了‘解药’。

宁言晚把瓷瓶里的两颗解药分别倒在了陆桁和自已手上，心情忐忑。

她另一只手抓着陆桁空着的手，“服下吧。”

“嗯。”陆桁微微颔首，低头含住了掌心的药丸。

宁言晚也仰头吃下。

苦涩的药味在口腔蔓延开来，但她一点都不觉得苦，反而觉得很甜。

只是，药味散去后，她的耳畔响起了慧恩大师说过的话。

夫劫妻渡……

找到解药的是初墨和风眠，与她没有任何关系，这算她为陆桁渡过了此劫吗？

不知为何，宁言晚心中隐有一股不安涌出。

或许，她有必要去一趟承恩寺。

“想什么呢？”陆桁见她脸色有些不太对劲，问道。

宁言晚敛起思绪，笑着回他：“我在想，要是当初放弃了孩子，我一定会悔恨终身，幸好，幸好我没有放弃。”

陆桁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拉扯着，很疼，不过脸上始终挂着温柔如水的笑：“嗯，幸好没有放弃。”

他在笑，可是初墨看得出，他笑得很勉强。

笑意里头，还有一丝苦涩。

宁言晚沉浸在顺利解了毒的喜悦之中，丝毫没有察觉到陆桁的异样。

几人说了会话，初墨找了个借口，把陆桁喊了出去。

两人走到外院的一处凉亭下，对面而坐。

初墨先道：“天无绝人之路，王爷不必过于忧心。”

“本王还剩多少时日？”他不怕死，可他舍不得抛下妻儿，舍不得让他的阿宁深受思念之苦，舍不得让他的孩儿一出生就没了父亲的陪伴。

初墨没有回答。

陆桁凝视着他，漆黑的眸光仿佛自带威压：“如实告知本王。”

第384章 陆桁情绪崩溃

趁陆桁出去的功夫，宁言晚唤来了云竹和云柳，“事情查得如何？”

云竹先说：“王妃，由于时间隔得太久，属下没能查到什么有用的线索，属下只查到当年太后险些难产血崩而亡，太后生下王爷后，性情大变，一怒之下，将所有伺候的宫人及接生稳婆都赐死了。”

“那太医呢？”宁言晚皱了皱眉。

云竹：“负责为太后安胎的两位太医早几年染病离世了，属下去问过他们的家人，对于宫中的事，他们一无所知。”

宁言晚倚着软枕，凤眸半眯，“云柳呢？”

“属下倒是查到了一些消息。”云柳答：“太后有一位胞妹，也是王爷的亲姨母，姐妹俩人感情甚好，太后入宫那年，太后的胞妹嫁给了南安王的父亲。后来，大约在王爷五岁左右，王爷的姨母因病离世，太后伤心欲绝，不允任何人再提起那位胞妹，所以如今就算有人知晓，也不敢言。”

难怪她从没听说过陆桁还有一位姨母，“有她的画像吗？”

“属下翻遍了南安王府，并未找到任何画像。”云柳摇头。

那人是南安王的生母，南安王府居然没有一张画像，实在太不符合常理，“原来伺候她的人，可有活着的？”

云柳：“有位姓冯的妈妈还在世，是南安王的乳母，属下询问过多遍，没有可疑之处。”

陆桁亲自出马都找不到任何证明太后不是生母的线索，何况云柳。

宁言晚在脑海里整理了一下云竹和云柳提供的线索。

所有的事情听上去都合情合理，从文渊阁拿回的记录史籍上，亦没有任何可疑之处，可……

她总觉得哪儿不对劲。

宁言晚扶额想了许久，依然不相信一个母亲会不疼爱自已的儿子。

要么儿子不是亲生的，要么母亲患有某种疾病。

据她的观察，太后患病的可能性很小，所以……

问题到底出在了哪儿？

-

凉亭。

初墨沉吟片刻，“你多次毒发，后又中了汞毒和蛇毒，据脉象来看，大概不到两年时间。”

两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陆桁矜贵俊美的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波动，声音也寡淡：

“不要告诉阿宁。”

“必要时，替本王瞒着。”

“本王看得出，你和北慕对阿宁的态度不一般，无论因为什么，本王希望将来，你们可以照顾好她和孩子。”

初墨颔首：“王爷放心，我早已视丫头为已出。”

陆桁起身离开，几步之后，低沉的话语随风飘来：“多谢。”

初墨望着他高大挺拔的背影，眼神微微闪了闪，好一会儿，他才自言自语道：“璃儿没看错人，他，值得。”

“可惜，造化弄人。”不知何时，北慕出现在了初墨身后。

初墨吓一跳，“人吓人，吓死人，不知道吗？”

“胆小如鼠。”北慕嘲笑。

初墨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你。”

陆桁回到绛雪轩，见宁言晚抱着软枕发呆，以为她察觉到了什么，不由加快步伐走过去，坐到她身边，“想什么呢？”

“你还有位姨母，是吗？”宁言晚抬头问他。

提及姨母，像是触到了陆桁内心某个柔软的地方，深邃的眸子里瞬间染上一抹郁色。

他垂着眼睫，陷入了沉默。

“玄璟？”宁言晚晃了晃他的胳膊。

陆桁从回忆中拉回思绪，声音闷闷地道：“我确实有位姨母，怎么忽然问起这个？”

“能跟我说说，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吗？”宁言晚从他的眼里捕捉到了几缕忧伤，连忙握住了他的大手。

“姨母，她……”不知是想到什么，陆桁忽然又笑了。

宁言晚静静看着他，没有催促，嘴角跟着陆桁的情绪变化，也微微扬了扬。

她暗想，在他小的时候，姨母应该很疼爱他。

可没一会儿，陆桁的眼眶变得一片湿润，一滴滚热的泪猝不及防砸下，砸到宁言晚的手背上。

烫得宁言晚心尖狠狠一震，“玄璟？”

陆桁微微仰起头，将泪意憋回去，然后一把抱住宁言晚，低声喃喃：

“是我，是我害死了姨母，是我害死了姨母……”

“如果我听母后的话，如果我不贪玩，母后就不会打我，姨母也不会为了护我，生生挨下那一鞭，不会……”

“是我害死了姨母，我真该死！”

说着说着，陆桁呼吸逐渐紊乱，泪如雨下，整个人濒临崩溃。

上一次陆桁哭成这副样子，是前世，她死的时候，他抱着她的尸体，哭得肝肠寸断。

宁言晚从未料到，姨母的死，是陆桁心里一道迈步过去的坎。

她不知往事，不知从何劝他，只能轻轻抚着陆桁的脊背，软软安抚：“姨母那么疼爱你，不会怪你，不会怪你的……”

大抵是发泄结束了，陆桁的哭声渐弱。

他又抱了宁言晚很久，“阿宁，两世，姨母两世皆因我而死。”

宁言晚摸了摸他的头，“玄璟，世间因果，早已注定，姨母在天有灵，一定不希望你为她伤心，为她的死自责。姨母那么爱你，若有来世，你们会再相遇的，到时候，我们一起守护她，好吗？”

陆桁没有说话，失控的情绪却慢慢稳定了下来。

终于，他从宁言晚怀里抬起头，“你说的对，我们还会再相遇。”

看着陆桁红肿的双眼，满脸泪痕，宁言晚心疼地捧住他的脸，“夫君受苦了。”

于他而言，最难熬的时光已经过去了。

如今，他有妻儿相伴，他是这世间最幸福的人。

姨母看到，也会替他高兴吧？陆桁在心里默默问自已。

晚上，两人躺在床上，宁言晚脑海中突然冒出一个大胆的猜想，可她不知道如何跟陆桁开口，于是逐渐焦躁，动来动去。

“怎么了？”陆桁侧过身，借着床头的烛光看她。

“我……哎呀……就是……”宁言晚吞吞吐吐，说不出个囫囵话。

瞧出她的顾虑，陆桁猜测：“是想问我，关于姨母的事？”

宁言晚轻轻点头。

“说吧，我听着。”陆桁伸手将她额边的碎发捋至耳后，语气轻快道。

第385章 宁言晚的猜想

确认陆桁情绪如常，宁言晚这才说出自已的想法：“玄璟，你有没有想过，太后并非你的生母，姨母才是你的生母？”

闻言，陆桁瞳孔骤然一缩。

小时候，他被母后逼着读书、习武，被母后罚跪、责打，他真的特恨母后。

尤其每次姨母出言维护他，甚至那一次用身体挡在他面前的时候，他多希望姨母才是他的亲娘。

成年后，他变得强大，有能力保护自已，保护皇兄和母后，他觉得母后其实也没那么可恨，如果不是母后逼迫他，或许真如母后所说，他和皇兄都会死在二皇兄手里。

再后来，母后逼他服下毒药……

再后来，母后暗暗给他下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