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一会儿，大雨倾盆。

春日未过，雨水犹带着刺骨的寒意。

风垂在方若乔湿透的春衫上，冷的她蹲下身收紧双臂。

她凝着府门，只觉后背冷热交加，赶路的疲惫也慢慢变大，让她眼皮越来越沉。

不知等了多久，不少官员陆陆续续出来。

方若乔神色一滞，慌忙擦掉脸上的雨水，在众人间寻找那抹身影。

可直至所有官员离开，府门口再次陷入沉寂，她都没能看到记忆中那张脸。

就在方若乔满眼愁绪时，一个玄色身影跨出府门。

她定睛一望，瞳孔骤然紧缩。

傅修言一袭玄色刺金袍，身姿挺拔，虽年逾四十，坚毅的脸庞除了有几分岁月的痕迹，眉宇间依旧是年少时的意气风发。

只是曾经如墨般的长发已夹杂着银丝，眼神也不似从前那般清明。

方若乔顿觉心被揪成了一团，她抑着疼痛，一步步走了过去。

“太师留步，改日平澜再来拜访。”傅修言朝太师拱了拱手。

太师本想再劝他娶妻一事，可见他浑不在意，便也打消了念头。

傅修言正要上马车，却听身后传来一道带着哭腔的呼唤。

“哥哥！”

久违的称呼让他的心猛然一窒：“姝宁？”

傅修言屏住呼吸，转身望去，可只一瞬，他眼中的光芒再次陨灭。

几尺外站着一个身着杏色衣裙的姑娘，她年纪看来不过十五六，因浑身湿透而显得分外狼狈，但从纤弱的身姿和俊俏的眉眼也能看出，她是个小姐。

傅修言细看了她几眼，才认出她正是来时险些被马车撞倒的姑娘。

他恢复一如既往地冷漠：“姑娘认错人了。”

说完，傅修言便要上马车。

方若乔眼底掠过丝慌乱：“哥哥，我，我是姝宁啊……”

只这一句，便像刺中了傅修言的痛处。

他沉下脸，凛冽的眼神扫向方若乔：“你说什么？”

方若乔看着傅修言，喉间紧涩地开不了口。

一路上，她想了很多重逢的话，可到现在却一句都想不起来。

只是看到平安无事的傅修言，她不安的心也逐渐平静。

方若乔两眼酸涩，生生忍住想要解释的冲动，轻轻摇了摇头。

罢了，如今已经见了他，还有何放不下。

傅修言凝着面前红着眼的姑娘，心竟有些莫名的沉闷。

他眉头紧拧：“把你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我……”

方若乔脸色苍白，只觉脑袋的昏沉感越来越重。

她踉跄几步，突然晕倒在地。

视线模糊间，方若乔看见傅修言面露急色地朝自己而来。

======第19章======

戌时过半，将军府灯火通明。

床上的方若乔悠悠转醒，她坐起身，揉了揉胀痛的头。

她环顾四周，好一会儿才认出这是将军府的西苑客房。

“吱嘎”一声，门被推开。

一个丫鬟端着药走进来，见方若乔醒了，稚气未脱的脸上浮起抹轻蔑。

她将药直接塞到方若乔手里：“将军吩咐，若是姑娘醒了，喝完药后去前厅见他。”

方若乔愣住，原本平静的心又起了波澜。

她将苦药一饮而尽后，在丫鬟的带领下往前厅而去。

借着廊上烛火，方若乔端量被修缮过的府邸。

一切都还如旧，只是比她还在时更加安静了……

前厅。

傅修言站在厅内，轻抚着手中方若乔的剑，不觉想起太师府外那个自称方若乔的女子。

明明是两张毫不相同的脸，为何眼神却有着让他说不清的熟悉感。

身后传来脚步声，傅修言在敛去思绪放下剑。

“将军，人带来了。”

丫鬟行了礼后便告退。

偌大的前厅，只剩方若乔和傅修言两人。

“你是谁？”

低沉的嗓音骤然响起，让方若乔心底泛起涟漪。

她看着面前挺拔的背影：“方若乔。”

傅修言转过身，如刀剑般锋利的目光刺向方若乔：“你可知‘方若乔’是什么人？”

方若乔神色微滞。

方若乔是他的妹妹，也只是能是他的妹妹……

傅修言踱着步，冷毅的侧脸在烛光中更添几分威严：“这些年来，冒充姝宁亲戚的人不少，但自称是姝宁的人，你是第一个。”

方若乔欲言又止。

前世今生这种事听起来太过荒诞，她不知道该怎么跟方若乔解释。

半晌，在傅修言探究的目光下，方若乔缓缓开口：“我叫方若乔，是苏州城南晏员外的女儿。”

闻言，傅修言怔住。

方若乔望着他，轻声道：“我梦见方若乔将军，她说她一直都很挂念你和晏老将军，她还说她很自责，没能好好跟你道别。”

“荒谬！”

傅修言目露愠色，俨然将她的话当成了无稽之谈。

方若乔望向桌上的剑，继续说：“那把剑是晏老将军送给她的，姝宁将军带着它出征建州，在坚守数月后，倭寇军首领上野平趁夜用火炮偷袭，她带领剩余将士拼死守城，最终战死……”

一字一句，犹如烈火灼烧着傅修言的心。

他凝着眼前的女子，恍惚间，那张脸陡然变成了方若乔。

傅修言无法控制双腿，朝方若乔走近：“姝宁？”

他抬起颤抖的手，带着丝胆怯，小心触碰着那无数次出现在梦中的脸庞。

脸颊传来的摩挲感让方若乔眼眶一热，险些落泪。

纵然她选择放下，可那浓烈的不舍让她难以自拔。

她好想告诉傅修言，她就是曾经的方若乔，那个爱他至深的“妹妹”。

“哥哥……”方若乔哑声唤了句。

这一声像是唤回了傅修言的意识，他愣了瞬后立刻收回手：“时候不早了，你先在府里休息一晚，明日再说。”

话落，候在厅外的丫鬟走了进来。

傅修言背过身：“带她下去。”

方若乔眼神复杂，但最后还是跟着丫鬟回了西苑。

待脚步声远去，傅修言才开口：“来人。”

一个侍卫应声而入：“将军有何吩咐？”

傅修言眉目微拧：“你速派人去苏州，查一个叫方若乔的员外女儿。”

“是。”

侍卫拱了拱手，转身退下。

傅修言垂眸看着还残留女子余温的掌心，慢慢握紧。

======第20章======

一夜未眠。

天刚亮，方若乔便收拾包袱准备去祭拜晏老将军后便回苏州。

丫鬟云荷端着早膳，门也不敲地走进来：“姑娘请用早膳。”

虽是敬语，可言语间毫无恭敬可言。

方若乔扫了眼她手里方盘上的饭菜，清水般的粥，发黄的小菜，怎么看都像被人剩下的残羹冷炙。

她本就没什么胃口，也没有计较：“多谢，但我还不饿。”

云荷将早膳放在桌上，鄙夷的模样扫量着方若乔：“不是奴婢多嘴，这些年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