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闻到淡淡的雪松味。

秦鹿心脏猛的颤了一下，背部僵硬地直挺挺的。

她微微抬睫看向展柜玻璃上的印影。

男人站在她右后侧，身高肩宽，衬得他面前的她身形弱小单薄。

还有，他那是什么表情？

似笑非笑的，像是逮到了什么有趣的玩意儿。

一秒...

两秒...

三秒......

秦鹿屏了一口气，强作镇定的转身，抬眸与他对视：“颜总好。”

席景肆抬了下眉看向展柜：“你好像对展厅安排有意见？”

秦鹿硬着头皮，小声否认：“没有。”

“那你说...”席景肆放慢语调，“这珠宝又不售卖，放这儿干嘛。”

她抱怨的问题被原封不动的回敬。

秦鹿视线扫过大厅：“展厅，顾名思义就是展览的大厅，这些珠宝归属‘卡莱尔’，当然展示在‘卡莱尔’的展厅中。”

席景肆拖着音“哦”了一声，听不出对这个答案满不满意。

秦鹿沉了口气，补充：“所以不管在不在售卖规列，它们展示在这里，都是合理的。”

这下席景肆满意了，摸着鼻子笑了笑。

她明明是抱怨者，居然在阐述认同观点。

秦鹿突然发现，自己被降维打击了，还是在他只说了一句话的情况下。

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第一次见，是个名流绅士。

第二次见，是个杀伐果断的企业家。

这次，居然幼稚的戏弄人。

秦鹿眉头微微蹙着，撇着脸看向别处。

席景肆目光在她脸上转了一圈：“你在这儿干什么？”

刚才见王太太时，他明显看见她和陈星在一起，他不会猜不出她是设计部的员工。

想起李婉的提醒，秦鹿下意识看了下四周，接待部门的人员已经不见身影。

所以，他不是问她为什么在这儿，而是问，她这个普通员工为什么不守公司制度，此刻还在这儿。

“颜总，我们部门有个设计师叫李婉，负责陪王太太选原石，可她昨晚生了急病，挺严重的，所以陈老师今早带着我来展厅接待王太太。”

秦鹿佯装理解错他的问题，顺便说明一下李婉的难处。

听了这个回答，席景肆点了点头，似乎表示认同。

秦鹿见状，心思稍稍放松。

席景肆却在此刻垂下眸，目光比刚才凌厉的看着她：“替她求情？”

秦鹿神色顿住。

席景肆语气轻，压迫感却丝毫不收敛：“我不是问这个。”

展厅灯光明亮，秦鹿觉得自己的心思像是被照在了明面上。

她小脸染上一点红：“抱歉，我是看这些珠宝，忘了时间。”

她低着头，左手横过上腹部抓住右手肘，这是心理自卫的姿态。

吓到了？

席景肆倏然想起那日施泽说的话。

——你确定，不是你后来，吓到她了？

他很快整理了一遍那日在车上的情况，她一开始确实是主动的，甚至热情的，她的态度变化是在他接听电话之后，而那通电话的内容是关于许玉呤。

所以，她所说的来沪城工作是指入职‘卡莱尔’，而她那时候已经知道她的直属上司是许玉呤。

所以，还真是他的处理方式吓到了她？

秦鹿一直没等到席景肆反应，抬起头看着他。

她眼里还有刚才被戳穿小心思的臊意，只看了他一眼便躲开目光：“颜总，没事的话我先去工作了。”

席景肆见她这样，“嗯”了一声。

秦鹿点头，礼貌性的对他弯了下腰，转身离开。

回到办公室，秦鹿正巧看着李婉从陈星办公室出来，她眼睛红红的，像是又哭过了。

秦鹿和她并没有很熟，便没有过多询问。

她此刻更担忧自己刚才在席景肆面前的表现，总不能因为这点小错误被辞退吧？

没过一会儿，秦鹿就开解了自己。

如果真要被辞退，她也是没有办法的，再者说，杞人忧天是最没有价值的情绪。

既来之则安之。

不过总归是因为在一个人面前有秘密，所以更容易手足无措。

秦鹿想，以后还是避着点好。

至从得到艾薇提点后，秦鹿就在坚持不懈的树立自己积极正面的形象，为此，她打算加班。

由着下午时脑袋里突然的灵感，秦鹿认真画稿图，再抬眼时办公室已经空了。

她点了一下键盘，电脑屏幕亮起，右下角显示已经晚上九点多。

秦鹿关闭电脑，收拾好画笔，提着包站起身，余光看见有一台电脑还亮着。

李婉还没走。

秦鹿把办公椅轻轻推进去，她往门口走时李婉忽地侧头，友好道：“秦鹿，明天见。”

“明天见。”秦鹿感受到她的善意，语气温和回应。

她往外走了一段路，又折回来。

大抵是今早她听到李婉和妈妈的那通电话，是感同身受的。

秦鹿常年在M国，父母在异国因为工作也很忙，他们很少见面，更多是互相寄礼物表达情感。

秦鹿也曾经在发烧住院时，对着妈妈突然打来的电话说：妈妈，我没事，你别担心。

李婉听见脚步声，一瞧是秦鹿回来了：“忘记带东西了吗？”

秦鹿摇头，径直走向李婉，然后坐下：“怎么样了？”

很简单的四个字，李婉却愿意和秦鹿分享自己的规划。

她把文件打开：“我过了一遍一下午石材库的石材，挑选了这些。”

秦鹿看见李婉滑动鼠标，翻了好几页。

她思了两秒，发表自己的拙见：“太多了会不会不好？”

“王太太这人太挑剔，我每次给她安排的，不管是数量，还是质量，都是其他客户比不了的，就这样，不知道她为什么还是挑不上满意的。”

这是正常思维。

因为挑剔，所以给更多的选项。

秦鹿却不这样认为：“我觉得多不一定是好事......”

秦鹿不知道自己发表意见会不会太冒昧。

毕竟，她们真的不熟。

“嗯？”李婉摇了摇秦鹿手臂，“没事，你说。”

秦鹿声线细细的，像她的人一样温婉：“我们‘卡莱尔’的原石品质肯定是上层的，太多好东西放在一起有时候反而让人下不了选择的决心。”

李婉顿了顿，眼光一亮：“秦鹿，我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

李婉转身握着鼠标，开始简减。

秦鹿看着她手背的针头：“你应该还要去医院输液吧？”

“嗯。”

“不急这一时半会儿。”

“没事，我很快的。”李婉视线在电脑上，“秦鹿，很晚了，你快回家吧。”

秦鹿看着她这副上头的模样，思了两秒：“要不我陪你去医院吧。”

李婉操作鼠标的手一顿，侧脸看着秦鹿，随即嘴角上翘：“好。”

然后，李婉开始收拾东西。

她把桌上的东西一股脑扫进包里：“走吧。”

秦鹿得知李婉还没吃东西，等她输上液后出去买了粥，还贴心的拿了根粗的吸管。

秦鹿也没吃饭，这么晚了便利店也没什么好吃的，只好买了点关东煮。

李婉喝着没什么味道的粥，鼻尖萦绕的都是香喷喷的关东煮味儿，还有一丝辣椒味。

李婉：“还有辣椒啊？”

秦鹿转头：“嗯，我喜欢吃辣的。”

说完，秦鹿挑了颗丸子放进嘴里。

李婉只觉得太刺激食欲了。

这个正在吃丸子的姑娘，说懂事吧，她在病人面前吃香喷喷的关东煮，说不懂事吧，她又知道给病人弄一份没味道的粥。

李婉想着想着就笑了，叫她：“秦鹿。”

“嗯？”

“我今天去找陈星了，给她说如果搞不定王太太我就自己离职。”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