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世便是最后的机会。

时晏的生命也在一次次逆转时空中，消耗殆尽，他耗尽生命，只为救她。

正如同，她为救他，义无反顾入历劫道。

只可惜，命簿一断，她再也没有小鱼儿的记忆，没有神族的千年记忆，没有那颗奔向他的心。

出了这浮生镜，这世间再没有小鱼儿明确而热烈的爱。

林霜儿道：“我已经离开过主人一次，我不愿再离开了。”

时晏为她擦拭着眼泪，轻声道：“四界在，你才在。”

林霜儿摇头，哭得更大声了：“离开浮生镜的我，还是我吗？

人界历劫的小鱼儿，还是小鱼儿吗？

我只爱你，人界历劫的小鱼儿，爱的是谁？”

时晏替她擦泪的手顿了一下，他何尝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只是，在她死去和爱上另一个人之间选择的话，他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后者。

他多么希望，人界的林霜儿能记起神族的一切，能记起他。

那些神族的记忆，他无法帮她恢复，就算是她看过景象又如何，只是看了一场皮影戏，哪怕再感动，真是能彻底带入吗？

现在，只是因为浮生镜的力量，时空交叠，借助小鱼儿残留的神识，林霜儿才暂时性记起所有，成为那个经历一切的小鱼儿。

一旦离开，便会忘记。

林霜儿紧紧搂着他的腰，抱得很紧很紧：

“不要再推开我了，不要斩断命簿，我不要成为另一个人。我只要你啊，主人。”

时晏的声音比平时更加温柔，他道：

“好不甘心，细数我与小鱼儿的重逢，皆是分别……”

林霜儿额间最后一片桃花印记越来越淡。

如果彻底消失，她便会被永远困在浮生镜。

会逐渐忘记自己，忘记所有，最后成为镜中水月。

更何况时晏的神识，也只是暂时性存在。

像是朝露，随时蒸发。

他轻轻推开林霜儿：“小鱼儿，是时候离开了。”

四周景象开始崩坏，乐安和子明像是卡带电影一样，先是人像闪动，再是慢慢消失。

周围的桃树杏树也燃起了蓝紫色的火焰，逐渐化为虚无。

一个巨大的椭圆形漩涡出现在三人面前。

是出口。

林霜儿看向自己的掌心，原来浮生镜的碎片一直在她手里，许是早就融入血脉。

她低着头，大脑飞速运转，仿佛用尽了这辈子的智商。

半晌，终于抬头，她眸光微闪，看向时晏：“主人，你说的对，留在这，我救不了你，也救不了我自己。”

时晏一愣，片刻明白过来，唇角微微勾起。

他知道她想做什么了。

林霜儿转身对夜北承道：“小猫妖，我有求于你，是否答应，决定权在你。一旦答应，便须履行承诺。”

夜北承虽不明白，但是坚定道：“师尊所愿，阿夜必将全力相应。”

林霜儿道：“我知道，你爱慕你师尊，或者说，也就是我。

我要你把林霜儿忘记的人界关于时晏的一切都一五一十地告诉她，并且，在她没有想起神族所有前，你不可要求她对你的爱有任何回应。

并且，我需要告诉她，那个人千年来，一直在以生命爱她。”

她说这话的时候抬眸看向时晏，眼神中皆是幸福，和坚定。

“我需要她做两件事。

修补命簿，复活时晏。

我知道你这一生算不上平坦，你师尊对你而言是唯一的光亮。

此举，你可能会永远失去她，甚至失去生命。

出了这道门，我会忘记关于时晏的一切，我会成为那个或许已经爱上你的师尊。

我亦不会记起我此刻对你说的这些所求。”

林霜儿忽然自嘲地笑了，觉得自己多此一举，这本是无解的命题。

夜北承怎么会愚蠢到答应？

“我答应你。”

他不假思索，没有半点犹豫。

不仅是林霜儿，连时晏都有些震惊。

林霜儿好看的杏眼直视着夜北承漆黑的瞳眸，他的眼神同她一般坚定。

她却知道，让他答应这样的事，对他而言是多么心痛的折磨。

等于让他亲手毁掉被爱的机会。

夜北承一字一句，声音低沉而磁性：“今日答应师尊的，若是违背。凡我所求，都将成泡影；凡我所乐，都将成苦痛；凡我所爱，都将爱他人。”

她刚想去阻止，他却一口气都说完了，林霜儿叹了口气：“小猫妖，你可知道，对神发誓，十有九灵。”

“罢了，趁浮生镜的机缘尚在，我要去下一站。”

说着，她看向时晏，脸上挂着泪珠，眉眼却微微弯起，她朗声道：“主人，原谅我这次不能拥抱你，相信我，这次不是离别。山海自有归期，而你我定会重逢。”

“主人，等我。”

第134章 本该是两个灵魂，最后却融为一个

踏出浮生镜。

周遭景色迅速褪去。

那风卷残云般的旋涡也不见踪迹，小鱼儿回头看了一眼，有些怅然，她擦着眼角的泪，眼前已经没了主人的身影。

“主人，我一定会救你的！”

她一字一句，十分坚定。

夜北承乖巧地跟在她身后，问道：“师尊，我们要去哪？”

小鱼儿瞥了他一眼，道：“不用去那，就是这，守株待兔。”

此处为一条大河，河面宽阔，不见边际。

两岸皆是高耸山崖，绿地盎然，但是凭温度明显能觉察出，此时为三九天，说着话都能哈出白气。

夜北承问道：“等谁？”

小鱼儿打了个喷嚏，瑟瑟发抖着，但还是翻了个十分标准的白眼：

“话那么多？”

夜北承闭嘴，片刻，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师尊可还记得浮生镜中交代阿夜的事？”

小鱼儿双手交错，插进袖口，老爷手缩着肩，道：“自然记得，你师尊那小蠢货心性软糯，她的意识还在沉睡着。

论意志力怎么比得过本千年龙鱼！本龙鱼这神识估计还能坚持会。”

闻言，夜北承眉头舒展开来，道：“其实阿夜觉得你们就是同一人，只不过是记忆不完善罢了。”

小鱼儿道：“你懂得还挺多？”

夜北承道：“理论上，你应当有师尊在凡间的所有记忆，浮生镜里.....”

小鱼儿摆手，打断他：“没错，浮生镜要把那些记忆给我，我大概看了下，没要。”

“为什么？”

夜北承不解，又有些不甘。

小鱼儿道：“凡间种种，对主人而言都是不公平的，这些记忆，本龙鱼才不稀罕。”

夜北承脸色有些苍白，喉结滚动，嗓音微哑：“所以，我们之间，无论什么样的记忆，师尊都无所谓吗？”

小鱼儿嘴角抽了抽，看着他胸前伤口往外渗血，忍不住捏了捏太阳穴，努力地心平气和道：

“小猫妖，你争取你的师尊，我争取我的主人，我们俩都没有错。”

“但是，我告诉你，这世间，小蠢货和小鱼儿不会并存。

而且，小蠢货总有一天会拥有完整的记忆。

你觉得是有着千年记忆的小鱼儿胜算更大，

还是只有几十年记忆的林霜儿，胜算更大？”

夜北承垂下眼睫，并未言语，长而密的睫毛在下眼睑投下一层暗影，他不确定。

小鱼儿忽然道：“小猫妖，你说，浮生镜幻境里，明明是我的神识，构建的是我期盼的生活，可为何，你和灵音峰的那几个萝卜头会在里面？”

她有些沮丧：“我最怕的，就是本该是两个灵魂，最后却融为一个。”

“阿嚏——”

小鱼儿打了个喷嚏：“凡间真冷啊，可惜浮生镜里不能使用法术......”

忽然，小鱼儿眼睛亮了起来：“小猫妖，快幻化出原形，让本龙鱼取取暖。”

“哦，等下。”小鱼儿目光停在他胸前伤口上，旋即取下头上发簪，就要往自己的手腕上戳。

夜北承一把握住她的手：“师尊要做什么？”

小鱼儿道：“我身上有你的半颗内丹，神髓滋养灵妖内丹，我的血对你而言就是上等的补药。”

夜北承道：“一点小伤，不值得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