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周姨娘这样打我是您许可的吗？」

「你一个小辈，被打两下又怎么样？」

「没怎么样吗？她一个姨娘，我一个正妻所生的嫡女，三纲五常，她敢打我就是以下犯上！一个贱妾，就算掌管了府里的中馈，也不过就是个奴儿罢了。一个奴才敢打府里的正经主子，您知道她要受到什么刑罚吗？父亲身兼礼部侍郎，连一个小家的礼仪伦常都管不好，皇上又怎么敢将整个国家的文教礼仪交给你去管？」

父亲大怒：「林苒，你怎么敢口出狂言！」

我嘲讽地笑起来：「还是说，您打算将贱妾扶正？让她成为这承恩侯府的女主人？」

周姨娘惊恐地望着我，就好像望着一个地狱来的恶鬼一样。

「你、你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

我咧开嘴，她当然会觉得奇怪。

一向最温婉的承恩侯府大小姐，连大声讲话都不敢，只会低头认错的人，现在竟然变成了这副模样。

她不知道，人死之后，我已经不再是原来的我了。

我就是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我抬起手，猛地朝周姨娘用力地扇去，一巴掌不够，我又扇了一巴掌，一巴掌接着一巴掌。

父亲想冲过来阻止我，却被我的眼神止在原地：「妻亡以妾为正妻者，问不应，改正！

「父亲是不想当官了吗？」

这时候，一直待在后面看戏的陈瑜摇着扇子缓缓走了出来。

他看似笑着，漆黑的眸子里却掠过轻蔑的情绪：「本王正巧晚上要进宫赴宴，可代承恩侯向父皇请辞！」

父亲的眼睛在看到二皇子时已经越瞪越大，听闻此言更是吓得连忙跪下膝行着扑到陈瑜面前。

「不可啊，二皇子不可啊！

「老臣绝对没有要扶这贱妾为正的心思，皇上圣明，二皇子圣明啊！」

陈瑜轻嗤了声，唇角的笑意逐渐凉下来：「可我亲眼看见这贱妾打了贵府大小姐，这……」

脸已经肿成猪头的周姨娘刚从地上爬起来，就被惊惧交加的父亲一脚踹在了心口，「嗷呜」一声跌在地上呼疼不已。

「都是这贱妾失心疯了，臣明天就把她送去庄子上关起来，保证她绝不会再作乱！」

「老爷，您怎么可以……」

周姨娘艰难地爬起来，又被父亲一脚踹了回去。

「再敢多言，现在就把你送走！」

我看着这荒唐可笑的一幕，在林菀惊恐的目光中一锤定音道：「我看这英雄威武堂堂，又心地善良，就将菀妹妹嫁与他如何？」

这时父亲哪还管得了别的，忙不迭地点头答应：「正该如此，正该如此！」

林菀失魂落魄地跌坐在地上：「怎么可能，怎么会这样！不应该是我，不应该是我啊！」

周姨娘终于再也坚持不住，吐血晕了过去。

陈瑜走到我身边，浅笑着低头望我。

「大小姐果然给我看了一场好戏。」

「二皇子看了这么久的戏，还出手相帮，不知是真的喜欢看戏，还是跟镇北王世子一样，想从我这边得到些什么呢？」ўȥ

其实我一直没有搞清楚上一世林菀为什么到最后都不愿意放过我。

明明我已经出家再也碍不住她什么了，她已经夺取了我的一切。

却还是冒着会被人发现的风险，亲自来尼姑庵将我勒死。

难道，我身上还有什么东西是他们想要却还没有拿走的吗？

也许，这也是二皇子帮我的原因。

7

堂堂承恩侯府二小姐要下嫁给一个走街串巷的小摊贩的新鲜事在短短时间内就被京城所有人热议。

有人羡慕这小摊贩命好，也有人感叹这二小姐命薄，但在这对女子还是如此严苛的世道下，更多的人却是赞赏承恩侯府此等作为的。

就连御史上朝都夸赞了父亲，让他回来之后越发飘飘然，更坚定了这门亲事。

林菀的一切把戏，不论是绝食还是上吊自尽，通通不被父亲放在眼里。

往日对她疼爱有加，将她当作掌上明珠的父亲此时只会冷冰冰地一脸不满地瞪着她。

「就算你要死，也得死在张家！」

林菀掩面痛哭，终于不再寻死觅活。

毕竟周姨娘已经被送去了庄子上关起来，人都疯疯癫癫了，在这个家里再也没人能帮她了。

但我知道这只是她表现出来的假象罢了。

毕竟，她真正的依仗从来不是府里一个小小的姨娘，而是那个勾引她、怂恿她、最后利用她杀了我的镇北王世子周霆！

我站在廊下看着远处偷偷摸摸朝门房处跑去的丫头春雪，挑了挑眉。

看来，很快我就能知道，我身上到底有什么东西能让他们这么觊觎了。

8

月光下，湖泊闪着莹莹白光。

我盯得目不转睛，似乎没有注意到身后越来越重的脚步声。

「大小姐是真不对我设防啊！」

一个慵懒的嗓音在身后响起，似叹似喜。

我回头，对上陈瑜那张俊美异常的脸，有些疑惑。

上一世他似乎并没有对我落水被救的事有丝毫的关心，整个事件中都没有他的身影。

这一次他本来也只是想隐在旁边看戏，直到听到了那句「二小姐，不是大小姐？」之后，他才对所有的一切都感兴趣起来。

他看穿了这一切都是周霆和林菀专门为我设的局，才会感兴趣。

所以，他是通过周霆才确定了那样东西在我身上。

我不知道他要的是不是跟周霆一样的东西，但既然他这么认为，我就可以借他的力。

「我对谁都会设防，但对我的盟友不会？」

他似笑非笑：「哦？这么说来，大小姐是想找我合作咯？」

我弯起嘴角：「自然，不然我是来跟二皇子午夜幽会的吗？」

他突然弯腰凑近我，坚挺的鼻尖快要触碰到我才慢悠悠停下来，懒散地打量着我：「我倒是想，可大小姐见到我却并不紧张。」

「自然。相比皇位，这些儿女情长可不会入二皇子的眼。小女自然也不会自作多情。」

陈瑜漆黑的瞳孔一缩，随即却又懒洋洋笑起来。

「看来大小姐已经知道了自己的价值了？」

我的心脏飞快地跳动起来，果然，果然他们都是想从我身上获得什么。

而且，这个东西竟然能影响到皇位的争夺！

我的指甲抠得掌心已经流出鲜血，才按捺住内心的躁动，一脸淡然地回视着陈瑜。

「所以，二皇子想不想跟我合作呢？」

他又凑近我，似乎想通过靠近来打破我的平静。

「大小姐想怎么合作呢？」

我抬头直直地与那双黑瞳对视着，里面似乎有星辰闪烁，又似乎有深不见底的黑色旋涡，勾得人心里痒痒的。

于是我动手了，我抬手揽住陈瑜的脖子，猛地凑近他耳边，红唇轻启：「我可以把你想要的东西给你，但我要周霆死！」

陈瑜在被我揽上的时候身子有一瞬间的僵硬，但很快又恢复成懒洋洋的样子。

闻言，他薄唇轻笑：「遵命。」

我离开那里的时候，没有听见身后的一声叹息。

「现在可好了，我不仅想要那些东西，还想要你这个人了啊！」

9

我给了春雪方便之后，林菀和周霆的联系变得越来越频繁。

果然如我所料，周霆并没有放弃林菀。

她还是他的棋子，并没有到要彻底舍去的时候。

毕竟，他花费了那么多精力，而且这是最靠近我的一个人。

又过了一个月，有一天天还没亮，突然有一人浑身是血叩响了京城的大门。

守卫的将士被吓了一跳，刚想呵斥，那人却大吼一声：「匈奴袭城，镇北王被刺，北境危在旦夕！」

朝堂上自此开始争论不休。

本朝重文轻武，自几十年前骠骑大将军霍云为守卫南疆战死沙场后，只剩北境的镇北王能称得上骁勇善战了。

如今镇北王竟然被刺，生命危在旦夕。

何人敢去北境面对茹毛饮血的匈奴大军啊！

求和的声音在此时占据了主导。

就在这时，镇北王世子却出列表示愿意领军驰援镇北军，誓死捍卫疆域。

皇上大喜，朝臣大喜，所有人都大喜了。

似乎只有承恩侯府，笼罩在了一层阴影下。

二皇子的小厮正站在我面前跟我汇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