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怔了瞬，错愕回头。

刹那间，便撞上了楚凌烟清澈而坚定的眼眸中。

“哥哥，你是不是喜欢我？”楚凌烟问道。

她语气单纯的如一个求知的孩童，丝毫没有小女子的忸怩。

楚肃珩呼吸一窒，脸颊升起从未有过的热意。

他薄唇动了动，想回答却觉喉咙被什么堵住了般。

楚凌烟目不转睛，她感受到掌心的手在发颤，甚至还出了汗。

她相信楚肃珩的心意和自己是一样的，但只有他亲口说出来，她才安心。

良久，楚肃珩猛地抽出手，结结巴巴回答：“说什么胡话。”

话落，有些窘迫的转身离开，只是脚步乱的像落荒而逃。

楚凌烟站在原地，看着逐渐消失的楚肃珩，回过神后不由自主地笑了出来。

这一次，他的背影终于不是那么冷漠了，而且她也明白了。

可随之而来的问题又让楚凌烟笑意凝固，愁色爬上眉目。

若是留在京城和楚肃珩在一起，苏州的爹娘怎么办，还有和沈家的婚事，她不能让爹娘和整个楚家被人斥责言而无信啊……

想到这些，楚凌烟苦恼地叹了口气。

长廊上。

端茶的两个丫鬟见楚肃珩迎面而来，立刻让路行礼。

待他远去，两人忍不住私语起来。

“你看到了吗？将军好像在笑。”

“阿弥陀佛，我进府六年从没见过将军笑，难不成要有喜事？”

“……”

次日。

楚凌烟被挪到秋月轩居住，此举无疑是让众奴觉得她要在将军府常驻，甚至可能成为楚肃珩的妻妾。

这日午时过半，楚肃珩来秋月轩时，楚凌烟正坐在院中的藤摇椅上小憩。

她侧身躺着，雪青色烟罗裙包裹着她娇小玲珑的身躯，巴掌大的鹅蛋脸，眉眼亦如云雾青山，美的静谧而动人。

上一世的楚凌烟虽说也是江南人，但多年练武，加上直爽的性子，便比寻常女子多了丝英气，而现在的楚凌烟让人觉得她就是水做的娇小姐。

楚肃珩抑着乱了几分的心跳，放轻脚步走过去。

他俯下身，将滑落到楚凌烟腿上的披风拉起，盖住她的身子。

本就没熟睡的楚凌烟立刻醒了，她睁开眼，却看见楚肃珩的脸近在咫尺。

“哥哥？”楚凌烟眼神恍惚了瞬。

楚肃珩微皱的眸子颤了颤，萦绕在鼻尖的幽香让他不舍离去。

未等他开口，楚凌烟柔软的小手便抚上他的脸颊，连同眼前的俏容也慢慢放大。

第25章

微风吹来，桃花瓣被吹落。

楚肃珩感受着面前温热的气息，声音沙哑：“怎么了？”

楚凌烟指尖掠过他的鬓角：“我很久没好好看过哥哥了。”

闻言，楚肃珩神色一滞。

他握住楚凌烟的手，坐下后将她的手塞进披风里：“春日未过，以后别再风口休息，小心着凉。”

关心的话语让楚凌烟心中淌过丝暖流。

她靠着椅背，凝望着楚肃珩。

她真想什么都不用在乎，就在这样的太平盛世的春日午后，就这么静静看着他。

忽然，楚凌烟像是想起了什么，小心问：“太傅夫人、江小姐和谢公子，还有紫兰他们如何了？”

楚肃珩眸色微变，似是在回忆多年前的事。

“十八年前，江彩云嫁给了吏部尚书的二公子，不过因为产后血崩去世，江夫人因为丧女之痛没多久也病逝。”他顿了顿，又接着说，“谢景玉临安做官，紫兰在给你守了三年墓后回了常州。”

听到这些，楚凌烟心中五味杂陈。

江母因为丧女之痛而逝，不知自己战死时，她有没有为自己落过泪。

楚凌烟望着晴朗的天，突然开口：“哥哥，你应该还不知道，太傅夫人就是我的亲生母亲。”

楚肃珩沉默。

“我到现在也不明白，当年她为什么那么狠心的抛弃我。”楚凌烟眼底浮起丝不解和怨恨。

这一点，她至今无法释怀。

楚肃珩嗓音低沉：“太傅夫人说，在嫁给你爹前，她已和当年还是秀才的江太傅成亲生女，但还是被母家强行带回嫁给你爹，她与你爹并非两情相悦，所以才在夫家的人先后离世时离开。”

闻言，楚凌烟眼神一怔。

她想反驳，难道就因为和夫君不是两情相悦，江母就要抛弃她吗？

可再一细想，人都已经不在了，反驳又有何用。

也许就像谢景玉说的，身不由己而已……

看着楚凌烟沉思的侧颜，楚肃珩只觉整个心都被填满，那股冲动让他握紧了拳。

“凌烟，你留……”

话还未说完，一个小厮跑来传话。

“将军，外头有一对夫妇求见，他们自称是楚姑娘父母，从苏州赶来的。”

楚凌烟惊的立刻站起身：“爹娘？”

楚肃珩微蹙起眉：“让他们在前厅等候。”

小厮应声而退。

楚凌烟又喜又愧，月余不见爹娘，她自然想念，可想到自己留书出走让他们担忧，心中更觉惭愧。

楚肃珩起身，拂去她发间的桃花瓣：“走吧。”

前厅。

丫鬟端来热茶，可见女心切的楚父楚母无心品尝。

“爹！娘！”

清脆的声音让两人一愣，转头看去，见楚凌烟提裙跑来。

楚母起身上前将人搂进怀内，喜极而泣：“心肝儿啊，你真是要把为娘吓死……”

楚凌烟也不由红了眼：“娘，对不起……”

楚父因女儿任性出走的气也在见到她那一刻消散，只有一声无奈的沉叹。

但看见楚凌烟身后的楚肃珩时，连忙跪下行礼：“小女顽劣，给将军添了不少麻烦，还望将军恕罪。”

楚母也抹了抹泪，拉着楚凌烟下跪：“凌烟，还不快给将军跪下。”

楚肃珩反倒将他们搀起：“不必。”

他看了眼楚凌烟，欲言又止。

楚父并未察觉两人之间的微妙，而是提醒楚凌烟：“婚期将近，你不许再乱跑了。”

楚肃珩面色一凝。

没想到楚凌烟突然松开楚母的手，站到楚肃珩身旁。

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下，一字一句：“爹，娘，我要嫁给楚将军。”

第26章

此言一出，楚父和楚母整个人都怔住了。

而楚肃珩也看着楚凌烟，俨然没想到她会这么直接了当。

楚父率先回过神，碍于楚肃珩，他也不敢动火，只能用言语警示楚凌烟。

“凌烟，你又胡闹什么？”

楚凌烟看着他们，眼神坚定：“爹，我没有胡闹，我就是要嫁给他。”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冲动。

可一想到自己一回苏州嫁了人，此生便难见楚肃珩一面，她的心就很痛。

直到此时，楚凌烟才明白，她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洒脱……

楚父被气的脸色通红，楚母也不知道该如何劝。

最终，楚肃珩冷静开口：“二位从苏州赶来一定辛苦，不如先下去歇息吧。”

说完，便让人将楚父楚母请下去休息。

等人都走了，楚肃珩才将目光放在楚凌烟身上：“凌烟……”

话未说完，身边的人突然扑进怀内，死死抱住他。

只一瞬，楚肃珩的心就像被烈日灼热的冰，化成了水。

楚凌烟将脸埋在他的胸膛，闷声说：“我不再是你的妹妹，不再是被你捡来的遗孤，更不再是身负重责的镇南将军，我……我能不能自私一点？”

说着说着，声音多了分哭腔。

楚肃珩感受到胸口的湿润，心骤然一紧。

他扶住楚凌烟的脸，后退一步。

果不其然，她哭了。

“你何时这么爱哭了？”楚肃珩轻轻拭去楚凌烟脸上的泪，言语间满是爱怜。

楚凌烟也分外窘迫地擦了擦眼角，她也不知道自己何时成了爱哭鬼。

仿佛这一世要把上辈子忍住的眼泪全部哭完才行。

“我不想嫁给沈家公子。”楚凌烟哑声道。

无关沈少翎是不是痴呆儿，哪怕他是天下第一美男子，她都不愿嫁。

她爱的人，从来都是楚肃珩。

楚凌烟攥着楚肃珩的衣袖，微红的双眼静盯着他：“肃珩，你可愿娶我？”

一声“肃珩”，像是烟火在楚肃珩脑子里绽放。

他从不觉得自己的名字这般好听，连那颗狂跳的心好像都要破胸而出。

“我……”

楚肃珩刚吐出一字，脸色忽的一白。

他忙转过身，竭力咽下喉间那股腥甜。

楚凌烟脸上闪过抹慌乱：“你怎么了？”

楚肃珩不敢回头：“没什么，你先回房休息吧。”

说完，他匆匆离去。

楚凌烟僵在原地，顿觉胸口压了块重石。

楚肃珩是在逃避，还是在委婉的拒绝？

她垂在身侧的手慢慢握紧，心尖漫起股说不出的悲凉。

书房。

楚肃珩跌跌撞撞跨进门，径直走向架几案。

谁知刚拿起案上的药瓶，便吐出一口血。

殷红的血溅在写着“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的宣纸上。

楚肃珩紧缩的眸子颤了颤，缓缓拭去嘴边的血迹。

蓦然间，他想起十八年前患伤寒一事。

那年他险些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