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老人看着他，满眼祈求。

但容毓却从这份祈求看出了不一样的东西。

“您认识我妻子和岳母？”容毓突然问道。

苏宁平一怔，随即神情有些苦涩：“不止认识这么简单。”

他沉沉叹了口气：“我是南曦的生父，多年前跟他母亲因为性格不合离婚，后来年纪大了，有些事情也想通了，便默默关注着她们母女俩，要不是这次你的事情发生，我也不会提出这个请求。”

容毓彻底愣住，看着老人布满沟壑的脸，有些不可置信。

苏母保养得当，现在看上去还跟四十来岁的女人一样，但眼前的老人，说年近古稀也不过分。

出于礼貌，容毓没有说出来，只是在心里暗暗记下这件事。

他沉思了片刻，说道：“我现在回去一趟，跟南曦说说这个事，到时候再电话回复您。”

苏宁平点头，眼里复又浮起期待。

容毓没多说，往家里赶去。

回到家，南曦正和苏母坐在沙发上，正在看某档综艺，见他回来，苏母起身说：“芮芮说中午出去吃饭，我看，不如就在家里吃。”

容毓笑了一下，说：“妈，这可能由不得您了，我先跟南曦说一些事。”

苏母点头，坐回了沙发上。

容毓将南曦拉进房间，迟疑着问道：“南曦，你还记得你的父亲吗？”

南曦怔住，皱眉道：“我妈这些年很少跟我提起他，但跟我说过，在我成年之前，每个月都会打抚养费，怎么了？”

容毓试探着问：“要是他现在回来，想见见你和妈，你觉得怎么样？”

他本以为南曦会对父亲深恶痛绝，但没想到她反而很平静，只是对这个词有些陌生而已。

“这个要看我妈的意思，我不能做决定。”南曦说完，看着容毓反常的样子，惊道：“怎么，他来找你了？”

容毓便将上午发生的事情告诉南曦，还将名片拿出来给了她。

南曦看着那张名片，也被上面的头衔惊了一下，几秒之后，她说道：“我去跟妈说一声，看她态度如何。”

容毓点头，没有跟南曦出去。

过了大概二十分钟，南曦探头进来，说道：“出来吧，你给他打个电话，说我们去。”

南曦也没想到，苏母对于前夫还挺洒脱，也不埋怨，反而跟她说，在她十八岁之前，对方从来没有断过她的生活费有多么难得，且每次打过来的钱足够她们吃喝不愁。

容毓出了门，看着苏母。

苏母一脸潇洒：“走啊，有人请吃饭为什么不去？当年离婚是我自己要争取芮芮的抚养权，又不怪他，之后他在金钱方面也没有亏待我们，这么多年，我从没恨过他。”

容毓突然觉得，南曦开朗的性格，很大一部分遗传了苏母，他掏出手机，按着名片上的电话拨通。

“小姜，怎么样了？”那边很快接起，声音里带着几分忐忑。

“苏叔叔，您定餐厅吧。”

容毓不知道，简简单单一句话，让电话那头的苏宁平瞬间眼眶湿润。

挂了电话，苏宁平掏出手帕擦了擦眼角，转头说道：“中午定一个好点的餐厅。”

“好。”其中一人立马转身去办。

依照苏宁平的身份，自然不能去一般的饭馆，何况两人知道，这是苏老时隔多年第一次见到前妻和女儿，再如何高标准都不为过。

最后，苏宁平将餐厅的位置发给容毓，便从救援队离开了。

这边容毓收到消息，也带着南曦和苏母出门。

大概二十分钟左右，便到了地方。

南曦看了一眼门头，不由暗自感叹，看来她这个父亲，也不是一般人。

进了门，南曦看到正厅里坐着一位西装革履的老人。

听到脚步声，他转过头来。

在看到南曦和苏母的一瞬间，握着拐杖的手微微颤抖。

虽然每月他都能收到女儿的照片，但哪有这么近距离看来的直观。

苏宁平站起身，颤声道：“芮芮……”

第37章

南曦对他可以说是全然陌生，可是血脉相连的亲情却让她对苏宁平生不起恶感，便只是站在原地看着他。

苏母拍了拍她，说道：“去吧，他确实是。”

南曦这才走过去，站在他面前，但那两个字怎么都喊不出来。

苏宁平有着大半生的阅历，一眼便看出来南曦的不自在，他苦笑了一下，轻声道：“没关系，喊不出来就不喊，我们先落座。”

说着，他目光转向了苏母。

两人并没有陷在那段错误的婚姻里走不出来，而是相视一笑，如多年不见的老友一般。

南曦见状，心情轻松不少，拉着苏母跟着苏宁平往包厢里去。

席间，南曦看着苏母毫不拘束的样子，心里若有所思。

苏宁平突然开口：“小姜，不知道你有没有意思往上动一动？”

容毓一怔，随即开口：“苏叔叔，半年前，上级就给过升职的机会了，我当时因为一些事情没有答应，等归队之后，我会主动提出的。”

这就是不用他插手的意思了。

苏宁平也不再说，反而拉着南曦问着一些事情。

吃了这顿饭，苏宁平看着苏母，嘴唇动了动，终究是什么都没说。

“小姜，你要好好对芮芮。”苏宁平说道。

容毓认真说道：“我一定会的。”

看着三人离开，苏宁平有些怅然若失，下一刻，他咳嗽起来，身后的保镖连忙上前。

却见他将手帕拿开，雪白的手帕上，赫然沾染着几点血迹。

一人不理解，问道：“苏老，您为什么不跟您女儿说你的病呢？”

苏宁平若无其事的擦了擦嘴，叹道：“你还小，不懂的，她现在过得很好，我只是想在临死前见她一面，跟她说说话，其他的，我不会去奢望。”

他只是付出了一点金钱，对南曦并无养恩，总不能临到病了，再去让这个女儿照顾他。

苏宁平做不出这样的事情。

他希望这一生难得的一面，给女儿留下一个美好的回忆，而不是夹杂着伤痛和遗憾。

南曦很好，她的母亲也很好，这就够了。

苏宁平呆了一个星期，便跟南曦告别，他说：“爸爸走了，这里有几个号码你记一下，如果有什么事，大可以找他们。”

南曦不知道为何，心里突然涌出来一种悲伤的感觉。

她看着苏宁平，问道：“为什么我不能找你呢？”

苏宁平一愣，随即笑了起来，他干燥枯瘦的手掌抚上南曦的头，慈爱的开口：“当然可以，是我的不对。”

南曦看着他和蔼的笑，却感觉不到丝毫开心，反而心里闷闷的难受。

苏宁平顿了顿，说道：“我要走了，下次再见。”

冥冥中有一种感觉抓住南曦，她开口：“爸，再见。”

苏宁平佝偻的身躯轻轻颤了一下，他回头，布满细纹的眼角，全是笑意。

“有你这样的乖女儿，是我的福气，以后好好孝敬你妈妈。”

苏宁平说完这句话，便往车上走去，再也没有回头。

南曦呆呆的看着，直到车子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才回过神来。

容毓揽住她的肩膀，轻声道：“苏老是科研狂人，这次能为你和妈在云城逗留一个星期，挺不容易的。”

南曦点点头，将心里那份难受压了下去。

又过了半个月，南曦的情绪好转了不少，苏母还是照常生活。

这天夜晚，南曦睡的迷迷糊糊的，却感觉到身旁的震动。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看见容毓高大的身躯蜷缩在一起，在轻微抖动。

这一下，她什么睡意都没了。

南曦将床头灯打开，看到容毓头上冒着冷汗，嘴唇隐隐发白，嘴里还在念叨着什么。

她按住容毓的手臂，轻轻的呼唤着他：“容毓，醒醒，容毓？”

男人猛地睁开双眼。

眼里，是空寂的绝望，和无尽的悲伤。

第38章

“容毓，是我，我是南曦。”南曦将手放在他的手臂上，声音温柔。

过了好几分钟，容毓才像是回神的样子，将她猛地抱入怀里，他说：“抱歉，我做噩梦了。”

南曦手指插进他的发间，慢慢安抚着：“没关系，只是梦而已。”

容毓没有说话，南曦却感觉到他在紧张。

片刻后，容毓低沉的声音传来：“不，那不是梦，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南曦心跳仿佛漏了一拍，低头看着躺在自己怀里的男人。

容毓似乎不愿意回忆，双眼紧闭，声音轻如羽毛：“我爸妈走之后，一开始，社区的人都对我很好，可是渐渐的，他们不愿意看到我，亲戚们对我恶语相向，更有人说我是灾星，我无处可去。”

容毓说的声音都在颤抖，南曦听着这些她未曾参与，也从不知道的事情，心里仿佛有把刀在来回割锯，疼得她眼眶泛红。

“我从小就没人要，我是让人避之不及的存在，直到我大学毕业之后，不再回社区，才慢慢改变自己。”

“我怨恨过，为什么父母要去参加那么危险的任务，为什么要把我一个人留在这世上，可等我真的身临其境才知道，原来袖手旁观是那么困难的事情。”

容毓紧紧抓着南曦的衣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