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玄澈只是跪在地上，维持着抱着孟青瑶的姿势，哪怕孟青瑶已经化为某种能量被诛魔楮全部吸收。

他还是维持着那个姿势，所拥只不过是一团虚无的空气，他蜷缩着，似乎要将什么揉进身体。

几乎失去神智，分不清自己所在何地，所做何事，只觉得一颗心极其缓慢又急速，以一种极为矛盾的状态下跳动。

周围亦是趋于安静，安静到一根针落下都听得到。

所有景象逐渐模糊。

......

西北戈壁，月牙泉旁，那个九州令人闻风丧胆的魔尊，一日之内几乎将所有仙门屠戮殆尽。

他几乎杀红了眼。

一片猩红之中，他看到身后有一群孱弱的妖。

方才明白，自己不知怎么，跑到戈壁里的村落。

九州处处有妖，因此这里的村落有妖不是什么奇怪事。

心底的杀戮迫使着他举起手中的剑，却砍在了另一柄剑上。

他只觉得胸腔中有个声音在嘶吼：“杀光他们，阻我者，杀之。九州需要全新的秩序，全新的生命！”

“杀光他们！”

“一切皆是妄念。”

“等下！”

君玄澈眸子里难得有一丝清明，他看到一个凡人挡在一群妖的前面。

那凡人修为与他比，完全不是一个量级。

他忽得想起什么，眼中杀戮锐减，但片刻又腾起浓烈的杀意。

那凡人嗷嗷叫着，说的什么他也听不清，只觉得聒噪。

君玄澈举剑，向下劈去，就在要把那人劈成两半时，他忽然喊了个名字。

君玄澈动作顿住。

慕白嘶吼着：“你连你的族人也要杀吗？”

君玄澈痛苦地晃着脑袋：“为什么！我只是想守护我的族人，为什么，都要逼我？仙门逼我，神族逼我，我的师尊，也只是被安排在我身边的棋子，是斩杀我的利器 ！为什么？”

慕白道：“可是她没有！她知晓自己心意后，便坚定不移地选择你！她挣脱神族束缚，与你并肩，她对你的心意，你不明白吗？”

君玄澈愣住，再睁眼时，眼里已是湛蓝。

慕白摇头：“孟青瑶拼命救你，就是相信你可以！”

君玄澈长睫微微颤动。

他看向四周，入目便是被自己无差别屠杀的人、妖、魔的尸体。

血海尸山，罪业沉重。

君玄澈眼眸暗淡，嘴角带着讥诮：“她信我，而我手上却染满鲜血。”

他将诛魔楮扔给慕白：“魔无法使用诛魔楮。”

他在孟青瑶死去的那一刻便彻底失去心智，但是还是将这把自裁的利器放于身边，他早已为自己选择了结局。

慕白接过，诛魔楮在他手中散发着至纯至善的空灵之力，似乎做好了诛杀恶魔的准备。

慕白迟迟不动手，似乎觉得君玄澈先前的屠戮和血腥只是暂时的。

君玄澈道：“我身体里的邪恶，迟早会将我完全吞噬。正如水镜里的那些，皆是我所为。”

慕白还是没有动手的意思，可是诛魔楮，君玄澈一个魔，又双手沾血，根本无法发挥它的力量。

见慕白迟迟不动手，君玄澈冷笑着。

突然间，君玄澈暴起，他绕过慕白，提起魔剑，挥向面前手无寸铁的妖。

“夸擦-----”

第199章 大结局

千钧一发之际，慕白咬牙将诛魔楮刺入君玄澈身体，他屠杀的动作终于停下。

少年看着胸前致命的利器，忽得释然，像是解脱了似的，跌跌撞撞，就着身后的墙垣缓缓坐下。

慕白怎会不知，君玄澈在逼他下手。

亲手斩杀魔尊，这对慕白而言，可以瞬间在九州立足威信，仙门百家，皆会对其臣服。

君玄澈唇角微微扬起，带着一抹思量的笑容，对慕白道：

“我以我之性命，予你万年的海晏河清，你须缔造一个妖人共存，和平相待的九州。”

慕白郑重道：“我答应你。”

君玄澈的身体在逐渐消融，他似乎精疲力竭。

身体消融的速度极快……

只有他彻底死去，她才会完成所有使命，涅槃重生……

他忽然想去看一看太阳，她曾说过人眼不能直视太阳超过十几秒。

他尝试着站起来，可失败了，所有生机在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流失。

终于，他放弃了，静静靠在石壁。

正好，没人打扰他。

那他可以好好想一想，跟她之间的千丝万缕。

少年斜靠在墙壁上，一条腿半屈着，因为消散的痛苦，脸色苍白如纸。

尽管如此，仍然无法忽视他眉眼的惊艳，在天地间的朦胧和晦暗里，他周身却散发着浅浅流光，整个人看起来纤尘不染。

然而，他的生命却正一点点化为无数萤火……

这一世仿佛走马灯一样，在他眼前飞速过了一遍。

斗兽场的初遇，忘川岸边采摘魂草，灵音峰三年相伴，蓬莱秘境伤她，颜家村的再度相逢，草木族后海的夜晚，万妖谷她勇敢地说她喜欢他......

以及就在刚刚，她勇敢地拥住他，让他不要推开她。

他身体已经半透明了，每一点消融都痛苦无比，他看着天空的方向，喃喃自语：

“谢谢你，师尊。”

“因为是你，噬情花永不会结果。”

“如果有下辈子，你愿意成为我的妻子吗？”

“我真的很喜欢......”

最后一个字节含在舌尖，无法诉说。

风一吹，便散了。

仿佛从未存在……

.......

万物归于沉寂，戈壁之上，血腥味浓厚得吹不散，化不开。

突然，一只巨大的鲸的灵相出现于天地之间，在成片的尸山血海上空飘过。

它的光亮仿佛无边暗夜的明灯，洒向大地。

落下点点星辰，像是希望的种子，散发着浅绿色的盈光，又像是久干逢甘霖般，洒在每个人身上脸上，落在每一处。

血腥散去，种子落地生根，长出幼苗，绽放出生命的绿意。

魔修身上的黑气渐渐淡去，修士身上的伤口逐渐愈合。

他们缓缓睁开眼睛，方才震撼于这一片土地的血腥；下一瞬则是感慨生命的可贵。

灵鲸落地，化形为翩跹少女，一袭绿衣，炽热如同灿阳。

少女再睁开眼时，眼里已经没有了眼泪，虽眉眼未变，眼神却有了些变化，仿佛对世间充满悲悯。

********

四师兄叹息道：“若是知道你能活着，他可能不会这么决绝地赴死。”

孟青瑶摇头：

“他早就发现大师兄尾随身后，却还是任由大师兄来到月牙泉。

他从一开始就把战场选择在这，也从一开始就为自己选择了结局。

他在魔宫时，用锁链绑住自己，便是知道体内魔神在逐渐侵蚀他的意志。

他唯一没料到的便是我与诛魔楮的联系，这点我也未曾想过。

我更没想到的是，君玄澈的死，竟是我成神的最后一步。”

也正是因为这最后一步，她的力量，唤醒了战场上死去的人，让所有枉死的生命得到拯救。

四师兄叹息，这一场战争里，死去的只有她的爱人。

一切好似冥冥中注定，又像是君玄澈为自己选的结局。

孟青瑶看着湛蓝空中落下的无数光点，以及劫后余生，人们眼中的喜悦。

这些光点不仅仅是她救世人的神力，更是君玄澈用生命化成的。

她伸手接住一抹流光，贴近自己的心脏处，久久不语。

似乎是在感应着什么，又似承诺着什么。

四师兄想安慰她，张了张嘴，又咽了回去。

孟青瑶平静道：“这是君玄澈为自己选择的结局。世间生命皆有轮回，若是有缘，自会相遇。”

彼时，在东南方向，湛蓝天空似乎皲裂出一个巨大的金光闪闪的口子，似是天门大开。

孟青瑶眼波微转，她握紧了手中的东西，走向金光普照下的道尊。

“恭喜道尊荣登神位。”

道尊一脸警惕地看着孟青瑶，经过刚刚那一处，道尊基本确定，孟青瑶亦是神族。

他沉声问道：“你到底是谁？”

孟青瑶浅笑盈盈：“司命神君——时晏座下，司命殿小鱼儿。”

“亦是凡尘修士，青云仙府孟青瑶。”

道尊有些没反应过来，只听小鱼儿继续道：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帝君可是与道尊做了交易？本来逼君玄澈入魔，诛杀魔尊，彻底抹杀灵妖，是由我来完成。

可是主人为我切断命簿，消除灵识兽。

所以我便不会按照既定的命运取走。

这时候，就需要有个人推动整个事件的发展。

这个人就是道尊您！

而他们给你的好处便是一个神位！”

道尊惊诧，没想到帝君和他的交易竟被司命殿的人知道了，要不要杀人灭口呢？

有点慌，可是神不能随便杀吧？

而且小鱼儿神龄比他年纪还大，打也打不过。

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