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们纠结出来，萧慎已经为他们做了决定：“不吃是吧，那朕就收起来了……”

他动作麻利地将纸包折好，还护食似的往桌子深处推了推，然后沉沉地叹了口气，似是很忧虑：“你们说她，买这么多糖，朕要什么时候才能吃完……算了，慢慢吃吧。”

众朝臣：“……”

就买了几包糖，才几钱银子的东西，你到底有什么好显摆的？

你是个皇帝，你富有天下你知道吗？

朝臣们纷纷扭开头，被这个没出息的皇帝气得要背过气去。

萧慎浑然不觉，偷偷开了纸包又给自己拿了一颗糖。

秦玉实在看不下去，他一直听祖父说皇帝是个明君，却不想竟然如此……别具一格。

他不敢再看下去，生怕损了皇帝在自己心里的威严，挣扎着开了口：“皇上，臣此番考察彭城官员，觉得当地官员为政的几个法子很值得推崇，已经写好了章程，请您过目。”

萧慎将糖吞下去，抬手接过了章程，粗粗一扫便瞧出了其中的妙处：“确实不错，回头呈递中书省，再议一议。”

朝臣们纷纷松了口气，皇帝总算是正常了。

他们怕萧慎再犯病，十分难得的没有废话，言简意赅地禀报了自己的政事，然后再没给萧慎说话的机会，齐齐退了出去。

萧慎看着瞬间空了的房间轻轻啧了一声，心里有些不高兴，他还没说这些糖好几个味呢。

但他总不能把人都追回来，只好悻悻作罢，目光扫过一旁的纸包，心情又好起来，只留了一包在外头，将剩下的仔细系好打算收起来。

可这么宝贝的东西得放在哪里呢……不如和母亲的遗物放在一起吧。

他扫了一眼屋子，琢磨着苏棠会把那个包袱放在哪里，可看了一圈也没看出头绪来，只好起身去找。

可箱笼里没有，矮柜里没有，床底下也没有……

他有些奇怪：“能放在哪里？”

他正想喊了蔡添喜进来帮忙，目光一瞥却瞧见桌角上摆着的花瓶里有什么东西露出了一角，他一愣，苏棠不可能把东西塞花瓶里吧？

他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却仍旧抬脚走了过去，轻轻一拽一个布包就从花瓶里被拽了出来。

布包打开，一沓银票映入眼帘。

萧慎一愣，这里为什么会有这么多银票？

莫非是苏棠的私房钱？怎么带这么多出来？

他摇摇头，正打算塞回去，可刚抬起手就猛地僵住了，是啊，苏棠为什么要带这么多钱出来？

她入宫四年，这大概是她的全部家当，她现在全带出来了……

他的心脏不受控制的坠了下去，明明不想胡思乱想，可那些零碎的片段却在这一刻不听话地串在了一起。

明明不喜欢却要留在身边的听荷，已经上了船却又被撵回去的秀秀，那简单的不像话的行李……

苏棠，原来你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回去……

第245章这几天我不回去了

苏棠和徐恭人说了大半个时辰，直到龙船起程又逐渐平稳这才回了萧慎的房间，虽然船舱拥挤，可萧慎身为皇帝，仍旧独占了一层，一上来周遭立刻就宽敞了。

苏棠轻轻吐了口气，却莫名的并没有真的放松，兴许是听了徐恭人的那些话，替她觉得憋屈吧。

她推门进了内室，却没瞧见萧慎的影子，心里颇有些纳闷，不是说要回来吗？

她弯腰拍了拍靠在门口打瞌睡的玉春：“醒醒，皇上呢？”

玉春一个激灵醒过来，瞧见苏棠站在自己面前，手忙脚乱地爬起来：“皇上，皇上……哦对，皇上说积压了很多政务，去议政厅了。”

苏棠一怔，刚才看见萧慎的时候他怎么没提？是忽然出事了吗？

可朝政她也不好多问，只能点点头，让玉春去传话备上热水，萧慎接连奔波两天，昨天又没怎么睡，应该很累了，晚上泡一泡热水也好睡得舒服些。

她惦记着这件事，靠在椅子上强撑着不肯睡，可身体不大听使唤，不知不觉就伏在了桌子上。

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到了半夜，明明之前是坐在椅子上，现在却躺在了床榻上，她直觉是萧慎做的，可周围却不见对方的影子。

她喊了两声没得到回应，略有些茫然地下了地：“外头有人吗？皇上可回来过？”

有宫女应了一声：“回姑姑，皇上回来了一趟又走了，说政务还没处理完，让您这阵子不用等他，自己睡就好。”

这阵子？

苏棠有些愣了，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吗？怎么忽然就这么忙了？深更半夜的都不得安寝。

她看了一眼空荡荡的房间，忽然就觉得有些冷清，短暂的犹豫过后还是拿了件衣裳推门出去。

“让厨房准备些吃食送过去。”

小宫女连忙跑去传话了，苏棠也没提灯笼，就着还算明亮的月色往议政厅去。

这个时辰龙船上的人都已经歇下了，原本灯火璀璨的地方此时一片寂静，走动间只听得见水流和江风交和的悲鸣，倒是衬得夜色越发寂寥苍凉。

苏棠裹紧了衣裳，加快脚步进了议政厅，里头果然还点着灯，可萧慎却并不在。

不是说在这里吗？怎么没有人？

她骤然想起上次中秋宴萧慎不见了的事情来，心里一慌，不会又出事了吧？

此番随行朝臣中不少人都带了家眷，多的是适龄女子，说不得真的又会出什么事。

她打开窗户就要喊人去寻萧慎，可窗户一开一道孤零零的背影却骤然映入眼帘，她嘴边的话顿时凝住，再没能喊出口。

眼前的萧慎像极了昨天坐在桌边出神的那个人，可兴许是因为甲板太过宽敞空旷，又只有他一个人，便比着昨天晚上又多了几分伶仃和孤寂。

苏棠抓着衣裳的手不自觉一紧。

难道是出了很严重的事吗？

可再严重也不能深更半夜在这里吹风，会生病的。

她抬脚走过去，不等靠近萧慎就开了口：“都下去，朕想一个人待着。”

苏棠脚步一顿，片刻后还是抬脚上前——

“朕让你们滚下去，听不懂吗？！”

苏棠沉默地把衣服披在他肩头，这才叹了口气：“奴婢这就下去，皇上别生气。”

萧慎一怔，转头看她的同时本能地抓住了她的手：“怎么是你？我不知道是你……不是让你先睡吗？”

他声音低哑，手指冰凉，苏棠不防备被冰的一哆嗦，萧慎微微一僵，连忙松开了手。

苏棠将他躲开的手抓了回来，握了握他冰凉的指尖，又将另一只手也拉过来，双手合十包在掌心里。

“皇上在这里呆了很久了吗？”

萧慎垂眼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很久都没开口，但苏棠也并不需要他说什么才能确认，毕竟他身上无处不在的凉气已经说明了一切。

“不管出了什么事，都不能这么折腾自己。”

苏棠叹了口气，拉着萧慎往回走，萧慎不肯动：“我还想再呆一会儿，我有些事情还没想出办法。”

苏棠自然知道解决不了问题时的无力有多么难受，可就算这样，她也不打算惯着萧慎。

“睡一觉再想，这样想不出来的。”

她将萧慎硬拽了回去，恰好宫女送了宵夜来，她连忙将萧慎的手放在热乎乎的面碗上，要松开的时候萧慎却忽然用力，把她拽进了怀里。

他身上冰凉，呼吸却是热烫的：“苏棠，我已经很努力了，你能不能再给我点时间？”

苏棠心口一跳，一瞬间以为自己准备私逃的事萧慎已经知道了，她僵住身体，好一会儿才勉强冷静下来：“皇上在说什么？”

萧慎将她抱得更紧，可越紧，苏棠身体的僵硬就越明显。

也就再一次提醒了他，苏棠真的要走。

他和齐王之间，她选择齐王；他和谢家之间，她选择谢家……

萧慎指尖哆嗦起来，他不明白为什么当初明明是苏棠自己选的他，却能一次又一次地不要他。

他心口旧伤仿佛裂开了一样，一下一下刺得他连呼吸都疼了起来。

“皇上？”

苏棠追问了一句，听得出来她有些慌乱，慌乱到甚至都没意识到有一个人比她更失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