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月明哭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她把眼泪抹干净，冲对面的男人道歉，“抱歉赵总，让你看笑话了。”

　　他递给她纸巾，“她一直这么对你吗？”

　　宋月明点点头，又摇摇头。

　　带着鼻音道，“她不喜欢我，她很讨厌我。”

　　这是宋月明最直观的感受，每次在她们单独相处的时候，她都能感受到乔若清对她的那种深入骨髓的厌恶，而在外面，或者时家她又会变成一个好姑姑。

　　她想不明白，乔若清为什么这么讨厌她，讨厌奶奶，甚至恨她妈妈，尤其是她妈妈。

　　大概在乔若清眼里，唯一没有讨厌关于乔家的就只有她死去的爸爸了。

　　夜晚风很凉，他们俩坐在外面，赵瑞谦要脱下外套给她。

　　宋月明拒绝了，“不用赵总，我不冷，而且我还年轻，没关系的。”

　　赵瑞谦被她这话逗笑了，“怎么，在你眼里男人到了四十就虚弱成连这点温度都抗不住了？”

　　宋月明连忙摆手解释，“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没这个必要。”

　　赵瑞谦凝视着她的脸，勾唇，“你很怕跟我扯上关系？”

　　她眨了眨眼睛，“有吗？”

　　“嗯，可以说是避之不及。”印象里她在他面前总是习惯低着头，习惯拒绝。

　　宋月明将嘴角的发丝拿下来，声音融化在夜色中，随风飘进人耳朵里，“可能我只是缺乏安全感吧，我不太轻易相信别人，所以不想依靠别人。”

　　在乔若清那里她就已经吃过亏了，到顾景琛那里她又栽了跟头，她总算明白，这个世界上你从别人那得到的每一点好处都是要付出无尽的代价。

　　很显然她已经累了。

　　“那如果，我说你可以相信我呢？”

　　宋月明有些震惊的看着他。

　　赵瑞谦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继续道，“乔小姐，我并不想瞒你，确实我对你有一些好感，也承认每见你一次就被你吸引一分。如果你有难处，或者说，你想摆脱乔若清，我可以给你依靠。”

　　宋月明皱着眉摇摇头，“赵总，你不要再说了，你这样会让我觉得你跟刚才那个人没有太大区别。”

　　他看着女孩清澈的瞳孔里流露出一丝慌乱，字字清晰道，“当然有区别，宋月明，我说我愿意帮你只是单纯的想帮你，可能确实基于我对你有几分好感，但是我不会要求你给予我什么，”他扯了扯领带笑笑，“毕竟我不喜欢强人所难。”

　　突然接收到这些信息宋月明有些难以消化，但是不得不承认如果是赵瑞谦帮她，那乔若清肯定威胁不了她，她还年轻，她不想一直过这样的日子。

　　“你好好考虑，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都可以随时找我。”

　　宋月明有司机在等着接她，所以赵瑞谦并不需要送她。

　　临上车时，她手机里进来一条消息，她打开看了一眼，脸色就变了。

　　宋月明赶到医院病房时，许月华正安静的坐在床上看书，听见动静，回头就看见了她。

　　许月华顿时眼眶湿了，轻声唤她，“宋月明，是你吗？”

　　宋月明站在门口，双腿像是被灌了铅一般，呆愣愣地看着女人下床，然后一步步走到她面前来，将她抱住。

　　有些不太真实的感觉。

　　许月华抱住她哭了起来，眼泪落尽她脖子里，连带着她的心都灼的生疼。

　　“宋月明，妈妈的好女儿，妈妈真的好想你……”

　　她猛然清醒般将许月华推开。

　　许月华有些失落的看着她，“宋月明，你是不是还在恨妈妈？”

　　“你有什么脸自称是我妈妈？”她脸上的神情十分冷漠，但仔细听声音里是有意丝颤抖的，“你又是怎么好意思说你想我的？”

　　许月华眼泪一个劲往下掉，她化疗后身体就一次不如一次，连着头发也快掉光了，她头上带着帽子，满脸的憔悴，宋月明明明恨死了她，可看着她这幅要死的样子偏生心疼，为什么这样的女人会是她母亲呢？

　　“宋月明，我知道你恨我当初抛弃你，也是，我如今胃癌晚期，也活不了多久了，是我的报应。”医生说她现在的身体要保持良好舒畅的心情，最近不要情绪太激动，她还没说两句，身子又要倒。

　　宋月明手比脑子快，已经把人给扶住了。

　　许月华就势拉住她的手，又摸着她的脸，满眼的愧疚和疼爱，“宋月明，妈妈跟你道歉，当初抛下你是我自私，可是妈妈没有一天是不想你的，我每天晚上都看着你的照片才能睡觉……”

　　“是吗？”她打断了许月华，“可你不是已经有女儿了吗？你那么爱她，看她的眼神就同如今看我这般。”

　　重逢那天在病房里，许月华跑进来问叶潇潇的伤势，那种担心和疼爱一点不像假的。

　　可如今她竟也用这种眼神来看着自己，原来她连关心的眼神都是可以装出来的吗？

　　许月华含着泪摇头，“不是，宋月明你误会了，潇潇她不是我的亲生女儿，她是我的继女，你才是妈妈唯一的亲生女儿啊。”

　　许月华是在她七岁那年离开的，而看叶潇潇的年纪几乎和她差不多大，也是，除非她当时出轨，不然也不会有这么大的女儿。

　　但宋月明并不觉得她这几句话和几滴眼泪就可以消磨自己这些年来对她的恨意。

　　她面无表情的掰开许月华的手，“我是不是你唯一的亲生女儿又怎样呢？许女士，你今天让我来这里跟我相认是做什么呢？是因为你活不久了，所以想多认一个女儿好替你送终是吗？”

第96章 到我这就开始窝里横

　　宋月明想，这么多年了，如果没有在婺江的那几年，她可能还没有那么恨许月华。

　　又或者当初许月华如果愿意带她走，她也不会在乎跟着她后面会吃什么样的苦，她只是想和妈妈在一起而已。

　　许月华自然也看出了她眼里的恨意，她也知道三两句话是不可能让宋月明原谅自己的。

　　她坐回床上，有种面如死灰的难过，“宋月明，我知道你是好孩子，你早就知道我生病了活不了多久，可你依旧经常来看我，要不是值班的护士告诉我，我居然至今都不知道你就在我身边。”

　　宋月明别开脸，语调带着些嘲讽，“可能我做不到像你这么无情吧。”

　　许月华拉着她的手，满脸的悔意，“宋月明，我知道不管我说再多都改变不了我抛下你的事实，可是当我知道你就在我身边时我真的忍不住想见到你，我现在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妈妈没有别的想法，妈妈只是想在临死前了却最后一个遗憾。”

　　许月华站起来又将她缓缓抱住，宋月明麻木的站在那里听她说，“一一，你能再叫我一声妈妈吗？”

　　一一这个名字是宋月明的小名，以前在乔家爸爸奶奶都是这么叫她的，刚上学那会儿学写字，乔钧笙一笔一画的教她，但是宋月明觉得自己名字这个笔画好多太难写了，好几次写作业都写错了自己的名字还，还被老师善意的批评，她回来后就闹着要改名，改叫乔一多省事。

　　当然这都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后来被提起还总被笑话，不过那时起一一就成了她的小名。

　　虽然只有那么短短几年，但在宋月明的记忆里却是最弥足珍贵的一段回忆。

　　她动了动唇，嗓音还没发出来，余光里却瞥见了一抹身影。

　　叶潇潇站在门口手足无措的看着她们，眼眶渐渐红了，“妈……”

　　然后顾景琛也从她身后走了出来。

　　宋月明感受到自己猛得被松开，但可能因为过于突然，她后退了一步，看见许月华有些慌乱的神情。

　　“潇潇，你怎么回来了？”

　　叶潇潇刚才看见了她们抱在一起，也听见了许月华自称是宋月明的妈妈，眼泪倏地就滚落下来。

　　她走过来，质问许月华，“妈，你跟乔小姐什么关系？你刚才为什么要抱着她？”

　　“潇潇你别误会，你听妈妈说，刚才……”

　　“我都听见了，你说你是她妈妈，所以她是你女儿对吗？”叶潇潇就好像泪失禁体质，一哭起来眼泪就跟断了线一样。

　　许月华心疼的想去抱她，又顾及宋月明在这里，两头都没法解释。

　　最终宋月明还是选择了退出这场母女情深的戏码，“我看你们应该还有话要说，很晚了，我就先走了。”

　　许月华怕她生气，及时拉住了她，“宋月明，明天，明天你能不能再来看看我？”

　　她没回头，“明天应该没空。”

　　“那就后天，或者等你什么时候有空了，你就来看我，也让我见见你好吗？”许月华一手握着叶潇潇，一手拉着她，两边都舍不得松开。

　　宋月明撇了眼，将那只手轻轻掰开，“再说吧。”

　　她从病房出去，后背隐隐传来许月华的哄声，“潇潇，你别哭，你听妈妈跟你解释……”

　　宋月明勾了勾唇，面上不知什么时候挂了眼泪，她毫无知觉。

　　解释，有什么好解释的，既然她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