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小春姚梦兰在线阅读(释然春天的小说免费阅读)-小春姚梦兰全文完整版免费阅读
「陈老板,大气一点!」
……
方予鹤是个散漫洒脱之人,虽穿着一身像模像样的威严官服,却到点就溜,戏称自己:「锦衣卫里面最有文化的惜命之徒。」
央九是三皇子的暗卫,也是他最忠诚的一把刀,每次任务都竭尽全力,鲜血淋漓地轰然倒在地上,而我们三个会偷偷把她捡走。
陈铎是个富家子弟,但投资眼光不大好,这些年投的酒庄、山庄,投一个赔一个,只有书局勉强盈利,他老爹吓得求他最好坐吃山空,不要乱搞事业。
而我,普普通通的姚府丫鬟,敏感,自尊。
今年攒够了一百两银子,赎身,开始了我向往的自由之路。
「真的攒够了。」
姚梦兰稀奇地数着这些铜板碎银子,不可置信地问我:「小春,你是偷了、抢了,还是卖了?」
我心中燃起一股无名之火,她不知道我手生冻疮替人抄书的艰辛,不知道我在大雨滂沱之下护住书稿,浑身湿透发着高烧浑身颤抖,唯有一口气强撑着向往自由。
她自高高在上,便信口雌黄。
更可悲的是,我无力反驳,即便我十指张开,展示我粗粝的关节、皲裂的皮肤、陈年的疤痕,她也不会有丝毫冒犯了我的歉意。
她只会说:「我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
「哟,气恼了?我只不过说个玩笑话罢了。」ႸƵ
姚梦兰正在往指甲上抹着蔻丹,她微微抬起眼皮,看着我:「我就拿十两,剩余的就当我做小姐的,给你以后的嫁妆。」
旁边的嬷嬷提醒我叩拜谢恩。
倘若我有一千两,我可以把这九十两硬气地摔在地上,昂首挺胸地说:「我不要你的施舍。」
但是我只有一百两,我还要活着。
此刻我的尊严远远排在了我的生存后面。
我重重地给她磕了一个头。
在这个时代,敏感,对于一个下等人,是奢侈的情感。
7
小秋给我拾掇出了一个包袱,里面有她的绣品,她攒的体己银子还有两本崭新的书。
「女秀才,以后要好好做你的学问。」
我也给她留了一个盒子,里面是新出的针线和一个银镯子。
她被卖到府里那年,府里的干娘见她有个银镯子,半骗半哄地昧了下来。
那时小秋哭着和我说,她们家乡女儿家出嫁都要戴个银镯子,不然嫁不了好人。
风沙迷了我们的眼睛。
我说:
「小秋,你是个顶好顶好的女子,你配得上最好的银镯子。」
她说:
「小春,飞出去吧,飞得远远的,再也不要回头。」
8
我买了一间小小的宅子。
厨房转身就是书房,书房转身就是闺房。
方予鹤和央九个高,提着肉和草鱼局促地站在我的灶台口。
我正在专心地架起丝瓜支架,眼睛一亮:「开荤!」
陈铎胳膊肘款着一个大花瓶,看着我小小的房间,叹了一口气:
「小春,我还是给你折成银子吧。」
晚上傍着蝉鸣,开了两壶酒,我满脸通红醉醺醺地说道:
「希望我以后能够换更大的宅子!写更好的书!」
「老子虽然不是经商的料,但是老子总有一天会有别的出路!」
陈铎豪气冲天地干了一杯,「老子有一天,也要当大英雄……」他倒头酣睡。
「我没有理想,我只想早日报尽恩情。」
央九的手指有些颤抖,很明显,她并未醉,她很清醒。
而我处于半醉之间。
我看着央九,终于忍不住抱着她大哭起来,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抹在她身上:
「你报什么恩需要赔命啊!我真是不懂,赔一次就够了,你次次赔,天大的恩情都该还清了,你的一生还好长,总要向前看。」
央九美丽英气的脸上流露出我不懂的哀伤,她摸了摸我的头:「既是报恩,也是报……」
她说得很轻,我几乎听不清楚。
我们又喝了许多酒,说了许许许多多的胡话,人生总觉得某一个瞬间要是可以永远留住就好,却不知道,在宴席开始的时候,就注定了散场的结局。
和另一个世界的小姐相遇,解开了我灵魂束缚的缰绳;和小秋朝夕相处,是如手足一般的关怀;与他们三人,是人生自由之际的知己。
我多希望永恒,却逃不过无常。
恍惚间我听到央九对方予鹤说,「帮我一起抬陈铎回去。」
「稍等。」
方予鹤的声音距离我越来越近,我感觉到发髻那儿一松一紧,好像被插上了簪子。
「我的梦想是……」
我在半梦半醒间睁开眼睛,看到方予鹤那双狐狸眼里闪过狡诈的光。
「我才不说出来,说出来就不灵了。」
9
姚家嫡女与三皇子的婚事办得轰轰烈烈,这也是我第一次看到三皇子的样子。
他在迎亲队伍的前列,长相自然是人中龙凤,但不知为何,在人群之中我总觉得他的眼睛在探寻着什么。
而那眼神突然在我的方向定格住。
我自然是不会自恋到以为三皇子是看上我了。
他在看我的身后。
我身后是一身男装打扮的央九。
两人对视之间,仿佛有一根若有若无缱绻的线联结着。
一阵猛烈的风吹来,轿子的帘子被吹开一角。
我心里一惊。
一道怨毒的目光死死盯着我,正是穿着嫁衣的姚梦兰。
她好像误会了什么。
10
一年后,京中局势越发险峻。
皇上病重,各方皇子势力蠢蠢欲动。
而波及我这里的是央九和方予鹤渐渐疏远的关系。
央九是三皇子的人,方予鹤属于锦衣卫和东宫关系密切。
从前四个人的小聚,渐渐变成了三个人,到后面只剩我与陈铎能够常常见面。
我犹记得四人的最后一次相聚是在年关,我们有些沉默地吃完羊肉锅子。
在热气腾腾的雾气中,央九第一次说了很多很多话:
「你们知道吗?我是北境人。北境的羊肉比中原的好太多,一点也不膻。我们不需要加调料,只要一点点盐巴,就鲜得掉舌头。」
「我真的很想我的阿爹阿妈,但是我回不去了,草原的神不再保佑杀戮的孩子。」
方予鹤的神色沉默,半晌他说了一句:
「央九,放心,一切都会结束的。」
我知道他们各自有各自的秘密,如同背负着大山一般高的包袱,默默在黑夜中潜行。
央九那不属于中原人的高大健硕的身躯和她透着蓝色的眼眸诉说着她不为人知的身世秘密。
京中人人都说她是三王爷最锋利的一把刀,但刀尖最终刺向谁,谁也说不准。
而方予鹤……
或许我们彼此都默契地不谈目光触及时发烫的脸颊。
但横在我们之间的沟壑,他为鲜衣怒马官家郎,我是做过丫鬟的高龄未嫁女。
我不会因为这些而看轻了自己,但他人亦不会特地剥开我平庸的皮囊,探寻我灵魂的独特。
我清醒地明白,一旦戳破,受到非议的会是我,被贬低、被嘲笑的也会是我。我不能确定自己能够在他人的目光中继续昂起我的头颅,我害怕我会因为非议而过度自我反思,我太害怕我丢掉我自己,最终被另一座府锁住。
我注定做不成话本子里为爱不顾一切的角儿。
所以当他的目光过来之际,我微微偏过头,当作没看到,便不在意。
至于陈铎,他似乎没有烦恼和秘密,今日看到我身上挂着的平安牌,还嬉皮笑脸地说以后要亲手给他喜欢的人也做一个。
现在这厮又喝醉了。
嘴里嘟嘟囔囔道:「为什么又赔钱了?爹别打我,别打脸,明儿还要见人呢。」
「爹,你相信我,我真的能成事儿,我不是败家子儿!」
「屁股疼啊!」
在央九的肩上,陈铎哭得撕心裂肺。
而我们三个人瞧着他,默契地笑出声。
你看,陈铎在,永远不会沉闷。
11
我在月下独自小酌,丝瓜苗爬上了支架,开出了黄色的小花。
脑子里不自觉想到那个穿着红衣的少年郎。
那天方予鹤晚上跳到我家小院,一改往日吊儿郎当的模样。
「倘若有天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