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道：“小王裴鹤轩，之前没对姑娘说清身份，见谅。”

沈清欢看着他跟个没事人似的，还未来得及思考，一句话已经脱口而出。

“他们那样说你，你不生气吗？”

话一落，她便有些后悔。

果不其然，裴鹤轩眸底闪过一丝明显的诧异。

片刻后，他摇头苦笑了一下：“这种话，我从小到大已经听过太多，若要生气，早就气死了。”

果然如此……

沈清欢有些不自在地拧紧手帕：“自古英雄不问出处，他日你未必不能成就一番事业。”

前世裴鹤轩登基后，几位皇子都离奇去世了。

虽然没人敢说，但都知道是裴鹤轩下的手。

那时沈清欢也暗暗心惊他手段狠辣，今日却是明白了一点。

裴鹤轩悄然探头出去，仔细打量四周后才对沈清欢道。

“若是有人看到姑娘同我在此处，难免损害姑娘清誉。趁着现在没人，姑娘快些离去吧。”

沈清欢嘴唇翕动了数下，终究什么都没说。

转身离开了。

裴鹤轩望着她离去的背影，眼底划过一抹晦涩。

这还是这么多年来，除了母妃外，第一个会在意他是否会生气的人。

心里似有暖流涌过，将那些“若娶太傅之女，有益于夺嫡”的功利心冲淡了些许。

另一边。

沈清欢快速回到了宴中。

首座上，皇后言笑晏晏地同各位贵女说话。

坐在她身旁的，是一个容色摄人的女子。

穿着一身烟粉色的如意裙，明眸皓齿，竟将在座的艳色都压下去三分。

沈清欢听到身旁有人在窃窃私语。

“那位贵女是谁呀？”

“小声点……她来头可不小，她母亲乃是皇上的堂姐，听说她一出生便封了嘉柔郡主。”

闻言，沈清欢拿着糕点的手一顿。

前世，这位嘉柔郡主会被指给太子，成为太子妃。

后来太子被废，她也跟着被幽禁。

听闻很快就去世了。

果真是自古美人皆薄命……

皇后笑着扫视过坐上诸位，在看到沈清欢时，顿了一下。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这位姑娘倒是很合本宫的眼缘。”

顿时，各种各样的视线从四面八方隐秘地投到了沈清欢身上。

沈清欢心中苦笑，却也只能起身行礼。

“臣女怎担得起娘娘称赞，是娘娘不嫌弃臣女蒲柳之姿罢了。”

言语大方，不卑不亢。

皇后笑意愈深：“不知是哪家能教出如此不错的姑娘？”

沈清欢顿了片刻，还是道：“家父沈晁，多谢娘娘夸奖。”

满座皆是一惊，连皇后眼底都掠过一丝复杂。

沈晁，大裴太傅，同时兼任国子监祭酒。

官职不算特别高，身份却十分微妙。

因为他门生众多，朝中大半臣子都出自他座下。

若是娶了沈太傅的独女……

皇后掩下眸中神色，声音愈发裴柔：“本宫一见沈姑娘便觉得投缘，姑娘若是得空，不如常来宫中陪伴本宫？”

这几乎是摆在台面上的拉拢了。

太子是皇后嫡出，想来皇后也是为太子之位更加稳妥而打算。

沈清欢一想到进宫便可能遇上裴鹤轩，下意识地就想拒绝。

好在话将出口时她想起眼前的人不可得罪，只好无奈地俯下身。

“臣女荣幸。”

她低低伏着身子，自然也注意不到，一道极其恶毒的眼神，正死死盯着她。

第十八章

好不容易才熬到赏花宴结束。

沈清欢身心俱疲地靠在马车壁上，一句话都不想说。

云枝在一旁十分兴奋的样子：“姑娘，宫中是否和传说中的一样，地上都是用金砖铺的？还有，皇后娘娘漂亮吗？”

侍女只能在宫门外等着，也难怪她好奇。

沈清欢实在没心思和她说这个，勉强敷衍了几句，便将头靠在了车壁上闭目养神。

皇后的招揽之意，她不是不明白。

只是若当真被和太子撮合在一起，岂非落个和上辈子嘉柔郡主一般的下场？

况且在御花园高台旁听到的话，这位太子殿下也不是好相与的人。

可若违抗皇后之命，只怕沈家倾覆也在旦夕之间……

一时间，沈清欢也有些心乱如麻。

……

那日后，皇后还当真宣了沈清欢入宫几次。

沈清欢小心应付着，倒也没出什么大事。

她每次都是直奔皇后宫中，出宫后又立马回沈府，倒也没撞见过裴鹤轩。

沈清欢渐渐放下心来。

却没想到，躲开了裴鹤轩，又撞上了另一位得罪不起的大佛。

这日，沈清欢陪着皇后品完春茶。

见皇后有点乏地按着眉心，便起身告辞。

“臣女不扰娘娘休息了，先行告退。”

退出宫殿时，刚松了一口气，就和一个人撞了个满怀。

还未来得及反应，脸上便重重挨了一巴掌。

随即尖利的声音在耳畔炸开：“何人如此不长眼，竟敢冲撞我们郡主！”

沈清欢顾不得脸颊生痛，一撩裙摆跪下：“臣女冒犯郡主，还请郡主赎罪。”

站在她面前的，正是嘉柔郡主。

嘉柔郡主漠然地打量了她一眼，也不叫她起来，抬起步子便走。

她的侍女跟上去前，又重重啐了一声，指桑骂槐道。

“有些人净想着攀高枝，却也不想想自己是个什么东西，究竟配不配得上！”

沈清欢将头垂了下去，心中无奈苦笑。

侍女自然不敢如此嚣张，想来是奉了嘉柔郡主的意。

看来皇后的青眼，已经让这位嘉柔郡主将她视为眼中钉了。

可谁能知道，她沈清欢，这辈子只想离皇宫越远越好……

沈清欢等人走远，才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

顾不得揉揉生疼的膝盖，只想快点从这个地方离开。

走到宫门口时。

沈清欢一眼就看到不远处熟悉的身影，身形一僵。

想躲却已经来不及。

“沈姑娘，今日怎么……”裴鹤轩走近，唇角的笑意在看到沈清欢高高肿起的脸颊时凝住了。

“你这是怎么了？”

语气中的急切是那样的明显。

沈清欢心口一颤，侧身避过裴鹤轩的视线：“无妨，不小心磕了一下。”

裴鹤轩出身宫禁，哪里看不出那分明是掌掴的痕迹。

心底竟莫名疼了一下。

“下次小心点。”

裴鹤轩终究没有拆穿，只从怀里掏出一瓶药膏：“这是上好的消肿之药，还望沈姑娘不要嫌弃。”

沈清欢察觉到他目光中的关切之意，拒绝的话便怎么也说不出口。

半晌，方才将那带着裴鹤轩体裴的药膏接了过来，小声道。

“多谢！”

说罢，便想越过裴鹤轩上马车。

却被他拦住，“很快就是春狩了，到时候……你会去吗？”

沈清欢攥紧手中药膏，“臣女不懂骑射，便不去凑热闹了。”

留下这么一句，逃也似地回到了马车上。

擦肩而过时，耳畔清楚地听到了裴鹤轩一声失落的呢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