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不在乎；大老爷的心思在事业上、女人身上，也懒得多管。

大太太呢，则是巴不得这些庶子“断子绝孙”，家里少些花销。

故而，姜家两位成年的少爷房中无后代，似乎没人注意似的。

直到今天。

老太太欢喜不已，告诉众人，姜家终于要有第四代了。

所有人一起看向陆黎。

陆黎温柔笑着，不接话，也不露出半分娇羞。

姜寺峤的心，却是狂跳。

他只想着烟兰是佣人，却没想到烟兰怀的，是姜家这一代的长孙。

他要发达了。

他要超过两个哥哥了。

“四嫂，你怀孕了？”老太太说完话，屋子里安静一瞬，第一个开口的，是章清雅。

章清雅虽然故作欢喜，可她语气中带着质问，眼神里的难以置信，非常不合时宜。

大太太看了眼侄女。

陆黎扫视了一眼众人，笑了笑：“不是我。我嫁过来就在供菩萨，至今还没有和寺峤圆房。”

姜云州猛然抬头看向她。

大太太被人狠狠捅了一刀，心一个劲儿往下沉。

陆黎这个不要脸的女人！

她说出这番话，不是要大太太的命吗？

姜云州绝望的心，会不会重新燃起希望？

大太太费心娶她，是想要断了姜云州的念头，而不是把她弄到自家，方便姜云州旧情复燃。

大太太死死咬住后槽牙，才没有当场变脸。

“……是烟兰。”陆黎笑了笑，“她是个有福气的，就服侍了寺峤几晚，怀上了身孕。”

大老爷有点失望：“一个佣人？”

“不管佣人不佣人，有了子嗣就是大事。我要去祭祖，告诉祖宗这个喜讯。”老太太笑道。

她是真欢喜。

老太太又道：“但愿烟兰开了个好头，往后家中子嗣绵绵。”

大老爷看了眼旁边的烟兰。

姿色一般的女佣，比起陆黎差了一大截。他儿子的眼睛还不如瞎了。

“抬她做姨太太，把西边的竹风院给她住，再拨两个人照顾她。”老太太说。

又说，“但凡她有半点闪失，我绝不轻饶你们。”

就这样，很快定下烟兰成为姜寺峤的第一个姨太太。

她搬去竹风院，老太太让姜寺峤去住一段日子，至少要照看她到顺利生产。

烟兰的孩子出生之前，大太太再逼迫姜寺峤回松香院，陆黎都有借口推脱。

大太太差点吐血。

她看向陆黎。

而陆黎，正好也在看她。

眉眼一弯，陆黎甜甜冲她笑了笑。

不知为何，大太太觉得她这个笑，像猎豹吃了人之后的笑：满足，又血淋淋。

从今天开始，大太太大概睡都睡不好了。

大太太则打了个冷颤。

她回神，又看向自己儿子。

姜云州的余光，偷偷瞄陆黎。

大太太眼前一黑，差点昏死过去。

“娶陆黎”这件事，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大太太从一开始就算错了。

第60章 南茉茉，你信我吗？

陆黎回到松香院，安安静静卸妆，准备晚上出门的衣服。

南茉茉说了今晚请她听戏，估计是一定要逼她出去的。

提到“戏院”，陆黎恍惚想起了一件事。

她正在回忆，程嫂和冯妈进来，打断了她思路。

“……小姐，您应该把烟兰接到松香院。”冯妈如此说，“您不该直接去告诉老太太，应该先回来，咱们给您出出主意。”

程嫂：“烟兰是个丫头，接到松香院，她生的孩子就是您的。不管是长孙还是长孙女，都是颇有分量。”

陆黎笑了笑。

她不想。

她不想替姜家生孩子，也不想替姜家养孩子。

“抬举她做姨太太，后患无穷。”程嫂又说，“万一她真生了长孙，就是大麻烦。”

“我不是为了她，也不是为了四少，我是想让大太太不痛快。”陆黎说。

她说了姜云州的事，也说了大太太对她的迫害。

没有姜云州，陆黎不会嫁到姜家；而她踏入姜家，就是她一生厄运的开端。

这些人，自己不痛快了，就去折磨无关紧要的人，比如陆黎。

陆黎何罪之有？

前世她甚至都不明白原因，就被困到这牢笼里，任人宰割。

程嫂痛心疾首：“小姐啊，您这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能杀敌一千，自损十万我也认。”陆黎说。

程嫂：“……”

“大太太别想好过，她是主动害我。”陆黎又说。

姜云州是起因，但他没有害陆黎的心，他只是对着美貌女子死缠烂打。他有罪，罪不至死。

大太太却是故意的。

她从一开始，不和她儿子吵，甚至没阻止他，没露出半分不悦。

她用陆黎做筹码，让儿子出去留学，承诺他学成归来就让他娶陆黎。

她为了儿子的前途、为了母子和睦，想要害死陆黎。

陆黎一生都毁在这些人手里。

“小姐，若您心中有恨，早点离婚。”冯妈直接说，“留在这里，毁掉旁人，也会毁了您自己。金玉之身，经不起这样的磋磨。”

陆黎听了这句话，眼中一酸，滚下热泪。

这是肺腑之言。

这是在救她。

复仇，要准备两副棺材，一副给仇敌，一副给自己。

若无这样的决心，就成不了事。

冯妈想救她。

可陆黎并不想自救。她要在这泥潭里，脱掉一身皮。

往后能否全须全尾活下去，就看命运。

她已经死了，现在只是个厉鬼。

厉鬼是要杀人饮血的。

陆黎面无表情流泪。

这一瞬间，她情绪悲伤到了极致，似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痛。

冯妈不忍，上前搂抱了她，低声说了句：“真是可怜。”

而后，程嫂和冯妈再也没劝过陆黎了。

姜家今日除了几个人高兴，其他人方寸大乱。

烟兰怀孕，搅浑了一池水。

傍晚时，南茉茉亲自来接陆黎，在她的弄堂口等候。

副官来敲了角门。

陆黎不去，南茉茉就要进来。

她微微闭眼，只希望这个“意料之外”的人能赶紧消失。

她换好了衣裙，在最后一抹夕阳落尽之前，走出了弄堂。

南茉茉的汽车，停靠在路边的梧桐树下。

浓密树荫遮住了月光，他在暗处抽烟，只烟头一点星火闪烁。

陆黎漫步走过来。

南茉茉踩灭香烟，视线从弄堂口就开始追随她。

她今天穿了粉白色斜襟上衣，浅紫色挑线裙子。

老式的女裙，裙摆宽大繁复，很是累赘，远不及现如今的旗袍优雅动人。

可陆黎看着就很好看。

她的性格，坚韧贞静，走路也是不紧不慢。

裙摆碎绽，步步生花。

南茉茉的唇角，忍不住有了微笑，上前牵住她的手。

陆黎缩了下。

“上车。”他不放，牵了她上去坐好，又从另一边上了车。

他挤过来一点，挨着她坐：“这里有冰燕窝，你喝一点，免得等会坐久了疲累。”

“我下午吃了些点心，不饿。”陆黎说。

南茉茉：“那也喝点，我特意叫佣人做的。”

他拿了个小小保温桶，将燕窝小心翼翼倒出来，递到她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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