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慕烟也看向卿雲霖。

只见他将宁姒儿搂进怀里：“你的病还需她的命来换，轶云若娶了她，不太好办。”

当初的爱慕好似冻成千年寒冰，砸在地上，碎的彻底。

这一刻，冷慕烟感觉整个灵魂都被扯成两半。

冷慕烟只觉得好痛，比那日死守廷阳时，所受的百孔千疮还要更剧烈的疼！

恍惚间，冷慕烟听见宁姒儿又问：“军中四年，你对她就没有半点儿欣赏？”

“没有。”卿雲霖毫无半分迟疑，“我此生最厌恶她这种女人。”第8章

眼见着宁姒儿还要再问，卿雲霖再度开口：“别再提她，令人恶心。”

宁姒儿也不再说，乖顺垂下的眼眸里，尽是得意。

冷慕烟被迫跟在卿雲霖身后，听着他对宁姒儿的温声软语，眼里一片死寂。

翌日。

卿雲霖与人相约在茶楼。

刚坐下，就听隔壁茶间里的书生提起‘冷慕烟’的名字。

“今早的皇榜你们可看了？说边疆的叶清阳军师乃是胞妹替兄从军，不久前一计破万军，功大于过，已赐婚与凌轶云副将军！”

卿雲霖端茶的动作一顿，随即又若无其事地重新抬手喝茶。

隔壁的对话，不住声的传过来：“听说冷慕烟期间暴露过身份，却依旧忍辱负重地呆在军营，此女真有大英雄的风范！有如此佳人相伴，当真羡慕凌轶云副将军。”

“什么佳人？冷慕烟说到底是个女子，入军营，成何体统？”

驳斥的话一出，不少人跟着搭腔：“刘兄说得不错，一个女子混在男人堆里，何谈贞洁？怕是以色侍人罢了。打仗最重要的还是军人，她一个小小军师能有什么功劳？”

“怕是凌轶云护着，特意让出来的军功。”

字字诛心，污秽之言不能入耳！

冷慕烟早知替兄从军若暴露，自己定会受人指摘，却怎么都没料到死后都逃不过。1

卿雲霖却只是坐在那处，恍若未闻。

冷慕烟忍不住想，估计那些书生讽刺她的话，也正是卿雲霖心中所想吧。

沉寂间，隔壁的对峙吵嚷声大了起来，到后面更像是吵架。

这时，卿雲霖突然站了起来，准备离开。

突然对面有个书生看到他：“凌将军？是凌将军！”

“凌将军请留步！还请为我们主持公道！”

卿雲霖转头看去，发现喊住他的人是吏部尚书家的小儿子。

他拱手行礼：“还请凌将军告诉我们，冷慕烟可否能算是女中豪杰？”

卿雲霖冷冷瞥了他一眼，削薄轻抿的唇吐出冰冷的字：“她不配。”

说完，径直下楼离去。

彼时，冷慕烟就站在楼梯处。

卿雲霖无知无觉的穿过她的魂体，一点点带走了她最后的暖意。

冷慕烟被迫跟着他，在墙上却只留下一个人的影子。

冷慕烟怔怔望着，倏而认命又释然的笑了。

“你说得对，我不配。”

心里浓浓的悔意吞噬了冷慕烟……

如果当初没有遇到卿雲霖就好了，如果后来没有靠近卿雲霖就好了。

那样冷慕烟就可以继续做叶清阳，让兄长名留青史，让叶家满门荣光！

可她醒悟的……太晚了。

冷慕烟麻木的跟在卿雲霖身后，她不知道还要保持这样的状态多久。

不知还要亲眼见证卿雲霖多少的憎恶与讨厌才足够，才能被放过。

这时，一名士兵疾步走过来：“凌将军。”

“什么事？”

士兵抱拳禀报：“您派去廷阳的人，先凌副将一步抵达，传回消息。”

“第一批归京的军队，将于三日后，抵达京城！”第9章

冷慕烟的心瞬间提起来了。

还有三天，卿雲霖就会知道自己已经死了。

那时候，她是不是就能解脱了？

冷慕烟祈祷着。

卿雲霖不知想到什么，突然下令：“婚期提前，就选在冷慕烟回来那一天！”

冷慕烟一怔，最终止于平静：“见证你与她人成婚……是为了恶心我吗？！”

“可惜……不会了。”

冷慕烟的呢喃随着风，消散无声。

将军府的下人们正在加紧布置婚堂，为了表达对宁姒儿的重视，卿雲霖下令所有东西都必须用新的。

转眼三日过去，卿雲霖与宁姒儿的大婚就在明日。

将军府内，宁姒儿软在卿雲霖的怀里，一脸娇羞：“雷风，明日我就要嫁给你，叫你……夫君了。”

最后两个字软糯轻轻，带着一股甜蜜。

卿雲霖却感觉奇怪，他捏紧酒杯，垂眉道：“大婚前夜男女不得见，我命人送你回去。”

宁姒儿察觉到他的异样，但也知道不能坏了规矩。

“好。”

宁姒儿起身离开。

卿雲霖却一直没有抬头看她，自凌自地灌着一口口清酒，不时抬头去看天空的圆月。

冷慕烟也看过去，泛着清辉的勾月和边疆夜空，并无差别。3

她想起了三年前的勾月夜，那时自己还是‘叶清阳军师’。

大战连胜三场，卿雲霖气势大涨，邀冷慕烟品酒。

“叶军师，末将为初见时说你不堪重用之事，向你道歉，我自罚三杯！”

没等冷慕烟阻止，卿雲霖就三杯入肚。

见他没事，冷慕烟才放下心来：“凌将军不必在意这些，日后我们还要共同抗敌，共勉共进。”

“说得好！”卿雲霖豪迈一笑，“今有我和军师联手，定能将匈奴杀他个有去无回！”

那一晚，两人把酒言欢，喝得酩酊大醉。

第二天冷慕烟醒来后，身上盖着卿雲霖的红披风。

当时她激动的脸都红了，攥着红披风不知如何是好。

后来，卿雲霖那双黝黑的眸子里，从欣赏变成了厌恶……

月光落在卿雲霖的侧脸。

他喝醉了，薄唇嗫嚅着好像在说着什么。

冷慕烟望着廷阳在的东方天际：“明天你就要知道我的死讯了，应该会很高兴吧。”

风吹散了她的声音，无人听见。

翌日，凌家大婚。

街道上满是飘扬的红绸，百姓们投出祝福的飘带，热闹非凡。

一身玄甲衣的卿雲霖坐在黑马之上，身姿挺拔，气势健似骄阳，剑眉之下一双如寒星的眸子，他如今这副模样比冷慕烟幻想中的，还要令人着迷。

可惜，现在的冷慕烟心里一片麻木。

迎亲队伍行至一半，迎面遇上了廷阳大军回来的队伍。

比起风光无限的迎亲队伍，廷阳大军没有唢呐，没有击鼓，悄无声息，一片死寂。

大半伤员靠在一起，蹒跚前进。

他们脸上的悲戚，和迎亲队伍的笑脸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数不清的将士遗体们被封存在黑棺内，密密麻麻，望无止境。

在他们身后，蔓延出一片没有尽头的漆黑。

这时，为首的老兵站了出来：“廷阳大军击败匈奴三十万大军，现已凯旋而归！”

倏地，不知从哪儿响起的呐喊声：“扬千丈白皤，慰万里英魂！”

“扬千丈白皤，慰万里英魂！”

一声一声，震耳欲聋。

卿雲霖目光沉沉：“辛苦了。”

不知何地传来铃铛响声，冷慕烟好似被蛊惑，她一步步往前走，连何时已经脱离了十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