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会如此？

三年未见，他怎会用这样怨恨冷漠的眼神看她。

三年前九死一生的越野一战，他被敌军困死在沼泽地，是她不顾生死带着一对精兵孤身冲入塞北，又是她在漫无边际的沙漠中，徒手挖了三天三夜，才将他从掩埋的黄沙中救了出来。

那时他发着高烧，意识浑噩的握住她血肉模糊的手，深情的说待回到京城便要用八抬大轿迎娶她入主东宫。

可如今，她终于嫁过来，他却为何见到自己，眼中半分欢喜也无。

“沐瑾，你可知太子妃的位置，本该是谁的？”

她还未回过神来，便看到他眸中目光皆化作寸寸冷意，那冷意皆指向她。

“因为你，我心爱之人如今只能屈居妾室，她的孩子更是只能成为庶子，沐瑾，你仗着父兄的功劳，便要毁了他人一生吗？”

话到此处，沐瑾终于明白事情经过究竟是为何。

一个月前，楚家满门战死，父兄死无全尸，唯有沐瑾在父兄的掩护下，得以拼死在战场留下一命，却也足足断了三根肋骨，躺了大半个月才睁开双眼。

圣上铭感楚家满门忠烈，不愿再让楚家就此绝后，当即下旨将沐瑾送嫁东宫，护她成为太子妃，一生无虞。

沐瑾喉头似有万千情绪哽住，看着顾霆的眸子也带了几分痛意。

他方才之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心爱之人？

若是他早有心爱之人，当初为何又要许下那样的诺言，误了她的终身。

“我并不知道你早有心仪人选，我从未想过要从你身上得到什么……”

他漠然打断她的话：“如此甚好，你记住，我心中唯有青青一人。明日我便要迎娶她入府为侧妃，她虽明为侧妃，却与你平起平坐。今日与你拜堂已是我对楚家最大的忍让，此后莫要再奢望什么。”

话音落下，他拂袖而去，甚至连合卺酒都没有喝。

沐瑾脱下大红色的喜服，将它整整齐齐叠在床头，静看着床头的那对子孙喜烛燃尽成灰。

她想起父亲去世前曾紧紧握住她的手对她说，阿瑜，为父只能护你到这了，余生有太子殿下护你，你要永远喜乐安康。

父亲粗糙的手掌皆是伤痕，鲜血一滴一滴洒落在边塞的尘土上。

今日，从顾霆拂袖而去的那一刻起她便明白，余生皆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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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次日清晨，沐瑾便被庭院中的锣鼓声给吵醒。

下人们紧锣密鼓的操办着下一场婚礼，昨日的陈设统统被撤下，换下更喜庆更庄重的，宛如今日迎娶的才是堂堂正正的太子妃。

沐瑾明白，顾霆是不想让顾青青失落，不想让她觉得比自己低人一等。

可她呢？她又何其无辜？

她的父兄是戎马一生的英雄，至死都在捍卫靖国的疆土，保护靖国的百姓。

如果让她选，她宁愿换父兄回来，也不愿嫁进东宫。

思绪游离间，太子的贴身护卫忽然出现在她面前。

“太子妃，今日本是您的回门日，太子迎娶侧妃无暇兼顾，只能您自行回将军府了。”

虽是早就预料到的结果，可亲耳听到，沐瑾心中仍旧像是被狠狠扎了一刀，又酸又痛。

她什么也没说，只轻轻点头，带上小厮，便独自骑马回到了府中。

沐瑾离去后，护卫和顾霆回禀情况，在听到沐瑾没有任何反应的独自离去后，他眉心不由得微微拧成了一个川字。

沐瑾竟然没有闹？甚至一个字也没有说？

难道，他真的冤枉了她？

只是一瞬，顾霆便将心中想法驱散，即便她今日不闹，也不能代表她便是无辜的。

顾霆挥了挥手示意护卫退下，随后便要出门迎接顾青青入宫。

一行人浩浩荡荡出了门，顾霆骑着高头大马行走带队伍的最前方，不同于昨日的一身黑衣，今日他穿着正红的喜服，满面荣光。

队伍行了不过十步便停了下来。

“太子殿下，未免欺人太甚！”

长街中央，楚夫人手持利剑，一身戎装，来势汹汹。

“我阿瑜乃忠臣之后，太子殿下岂能如此轻视，今日不仅不一同回门便罢了，竟然还以更大的阵仗迎娶侧妃，莫不是欺我楚家无人？”

身后紧跟而上的沐瑾，紧张的拉住楚夫人往一旁撤。

“母亲，孩儿真的没事，快走吧！”

顾霆拉着缰绳，一步一步居高临下的走到楚夫人面前，又掀眸冷冷扫了一眼沐瑾。

“原来你的心思用在了这儿。”

沐瑾如遭雷击，原来他竟以为，母亲是她故意喊来阻拦他与顾青青大婚的！

她是在马背上长大的，向来心怀坦荡，从不懂这些弯弯绕绕，更不会使什么阴谋诡计。

今日之事，不过是他迎娶侧妃的阵仗太大了些，朝中臣子皆去了东宫，无一人上楚府中，楚夫人这才知道原由，特来替她讨个公道。

“今日之事与阿瑜无关，太子殿下休要怪错了人，今日我便是拼了楚家的身家性命，也绝不允许你娶那顾青青过门，你若是执意要娶，那便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日光强烈得刺眼，顾霆端坐在马背上，如同藐视蝼蚁般，冷冷看着沐瑾母女二人，一字一句都散发着骇人的寒意。

“今日，本太子娶定了青青，你若是不许，我只有休书一封，并从你母亲的尸体上踏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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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听到此话，楚夫人怒急攻心，忽然捂住胸口，猛然吐出一口血来。

“娘！”

烈日灼心，刺得沐瑾的眼睛都痛了。

胸口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狠狠扼住，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她没想到，在他眼里，和顾青青比起来，她母亲的性命，竟然一文不值。

她顾不上再看顾霆一眼，扶住楚夫人，匆匆回了府。

此后，她在将军府一住便是三个月。

在这三个月的时间里，她虽未出门，却总能听到从东宫传来太子和侧妃的恩爱事迹。

譬如太子身上的朝服和佩戴的荷包，无一不出自侧妃之手，她绣工精巧，连皇宫中最好的绣娘也比不上。

或是为了让侧妃跳舞跳的更舒心，连太子妃的院子，都被挪了一半过去。

又比如太子平日最不苟言笑，可在侧妃房中，总是欢声笑语，连对待侧妃身边的下人也格外的和颜悦色。

沐瑾听到这些时，只是沉默。

她自幼只会舞刀弄枪，女工乐理一窍不通，在京中女子绣花跳舞，吟诗作对时，她早已翻身上马，利落斩下敌人首级。

这样的女子，怎会讨人欢喜。

等到楚夫人身体终于好转，她这才收拾行李，重回东宫。

大概是没想到她还会回来，宫中的下人见到她，眼神由一开始的震惊，逐渐变成怜悯。

“真没想到她还会回来，要是我啊，就这辈子待在将军府不出门了。”

“是啊，太子殿下摆明了不把她放在眼里，有太子妃的名号又有什么用？”

“别说了，她也挺可怜的，堂堂太子妃落得连个妾室都不如……”

刺耳的议论声不绝于耳，沐瑾只当浑然没有听到，施施然回了房。

从此，京中所有人都知，太子独宠侧妃，她这个太子妃形容虚设。

再一次见到顾霆，是在他的生辰宴上。

边塞来犯圣上下令顾霆替皇帝御驾亲征，所以此次宴会也是太子的践行宴。

他穿着暗青色花纹的长衫，护着顾青青坐在主座上，俯瞰众人。

大家纷纷朝他和顾青青跪拜，高呼太子殿下千岁，侧妃千秋长安。

而她这个堂堂正正的太子妃，坐在角落的阴暗处，像是局外人一般无人问津。

两人携手示意众人起身，随后顾青青一脸羞涩的朝顾霆微微福了福身，

“殿下，妾身有喜事要告知殿下。今日诊脉，太医说妾身已有一月的身孕。”

顾霆先是微微一怔，随后用力的握住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