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旻看着她瘦削的侧脸和挺翘的睫毛，心里一阵沉闷。

他将那本书放在距离姜柠最近的地方，深深看她一眼，转身出去。

刚走到病房门口，听见身后动静，他下意识回眸。

就看见姜柠拿起他刚放下的那本书，他瞳孔闪烁，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就看见姜柠直接将那本书放进了柜子里。

裴旻漆黑的瞳孔，平静下来。

他带上病房的门，转身回了病房。

胃出血的滋味并不好受，可刚刚他却好像已经察觉不到那样的感受，更多的还是那种说不清的压抑和失落感。

“你去哪里了？”刚进病房，就听到何穗的声音。

裴旻抬了抬眼皮：“您怎么来了？”

“我怎么来了？！”何穗音量瞬间提高，她冷眼看着裴旻，平复好自己的心情才说道：“我有事要问你。”

“我听说你主动去找何家的人了？谁让你现在去的，你难道不知道他们就在等你主动吗！”

何穗锋利的眼神盯着裴旻，她眸光很冷，骤然冷笑一声：“是不是因为姜柠，你是不是被她现在的样子给蒙蔽了——”

她话还没说完，裴旻就抬起头来，他视线落在何穗身上，恍若深夜的海，带着无边无际的幽暗。

他问，“你说够了吗？”

何穗本来被震到的情绪，瞬间又冒了出来，只是这次也不等她说话，裴旻就先下逐客令，“说完了就出去。”

何穗带着怒火来，走的时候火气更重。

“这是怎么了，我刚刚来的时候碰到阿姨，她一脸的怒气冲冲。”门口传来声吊儿郎当的声音，齐颂靠在门口，“听说你跟何家那群老头子喝酒喝到胃出血，兄弟我来探望一下。”

裴旻只问，“有事？”

他一出声，齐颂就愣了下：“你声音怎么成这样了？”

裴旻的声音很哑，明显是嗓子受到损坏。

裴旻没回答，齐颂皱了皱眉，他在对面坐下，若有所思的看着裴旻。

片刻后，他终于嗤了声开口，“怪不得你之前让我查医院的事，我说两句反应还挺大，原来真是你的种。”

他往后一靠，问裴旻：“那你打算怎么办，姜柠已经流产了，你是觉得好还是不好？”

齐颂这话问的多少有些恶趣味，从姜柠出事以后，他们这些朋友都能看到裴旻的变化。

尤其是他，因为消息渠道广，所以更能察觉到裴旻在准备做什么。

只是他有一点不明白，“你现在难受成这样，真让我觉得挺分裂的。”

“你之前对姜柠可不是这种态度。”齐颂说，“总不至于是我记忆混乱了吧？”

回答他的，只有病房里的安静。

他看向裴旻，在他印象之中，裴旻一直都是他们圈子里最被当典型的那个。

有能力有魄力，矜贵自持，跟谪仙似的，冷冷清清。

他也一直以为裴旻和姜柠，不过随便玩玩。

晚上下了一场雨，病房的窗户没有关，能有些冷风进来。

姜柠睡的并不安稳，确切的说，她住院这段时间没有睡安稳过。

总是会莫名其妙做很多梦，然后又突然之间醒来。

她靠在床头上，额头上一片冷汗。

伸手将床头的夜灯打开，整个房间也亮堂起来。

姜柠本来想起来看看书，然而想起那本书已经被她扔进柜子里就作罢。

她微微眯眼，看了下手机，才刚过十二点。

夜里的住院部格外安静，也就使得门外那阵脚步声很明显。

她以为是护士经过，没太在意。

直到半小时以后，那脚步声还在门口盘旋。

裴旻站在墙边，他仰起头，将脑袋靠在墙上。

走廊上很安静，只有远处护士站的灯光明亮，他站在没有灯光照耀的地方，垂着睫毛不知道在想什么。

蓦然一声轻响，有人的脚步声传来。

他指尖微动，下意识垂眸朝着病房门的方向看过去，然而病房门仍旧紧闭。

“先生。”一声很轻的呼唤，值夜班的护士压低了嗓音问他：“这么晚还没有休息，你是觉得哪里不舒服吗？”

裴旻看向她，护士解释，“如果你觉得哪里不舒服，我带你去找医生，你可以先回病房休息，因为你这样有点打扰其他病人。”

裴旻喉结滚动了下，又朝着病房门看过去。

刚刚还亮着灯的病房，现在已经是一片黑暗。

他垂目，“抱歉。”

说完就转身离开。

他身上披着一件黑色的长风衣，走廊的灯算不上亮，然而那浅淡的灯光，也能将他的影子在明暗之中拖的很长。

护士看着他的背影，总觉得有点说不上来的萧索。

病房内，姜柠躺在床上，她的夜盲，让她在这种只有微弱光线的环境下，根本看不了任何东西。

周围的一切都很安静，安静到让她连呼吸都不自觉的放轻。

警察之后又来过两次，姜柠都很配合，也给出了自己的证据。

警察最后一次过来的时候，还带来了何穗。

姜柠手上和脑袋上的纱布已经拆除，但留下的疤痕，看起来还是吓人。

何穗原本高高在上的表情，在看见姜柠脸上的伤口时，也有片刻的迟疑。

但也就是片刻。

须臾过后，她意味深长的看着姜柠的肚子，“直接点吧，我过来就是想和你谈谈，这件事我们私了，你开个价。”

姜柠过两天就要出院了，林雅过来陪着她，听到何穗的话立马炸开，当即就要怼回去，被姜柠拉住。

姜柠抬眸看向何穗，她眼神里波澜不动，连语气都很淡，“我不接受私了。”

何穗眯眸看着她，“那你想怎样？”

姜柠脸色苍白，她原本干净澄澈的眼睛里如今满是寂静。

她看着何穗，语气缓缓又一字一顿的说道：“我想伤害过我孩子的人，都得到该有的惩罚。”

她这话清晰明了，刚好落在推门进来的裴旻的耳朵里。

姜柠轻声说道：“我也永远不会原谅你们。”

第421章 人

裴旻的心脏一下子被人攥紧，他黝黑深远的眸子里，缓缓裂出些深浅不一的沟壑，喉咙微动。

他本来是要去公司开会，路上接到消息说何穗过来医院，几乎是立马赶了过来，连续几天的连轴转，他身上的疲惫肉眼可见。

姜柠没看他，她视线瞥向窗外，脸上虽然没什么表情，但抗拒的意思很明显。

何穗的到来让人很不愉快，林雅不像姜柠那么能忍，她咬咬牙瞪了裴旻一眼，直接将人给赶了出去。

警察那边的调查，也都被谢浔和晏书锦给揽过去。

姜柠又在医院住了两天就出院，出院当天天气很好，林雅特意给她带了一件红色的外套：“穿着好去去晦气。”

姜柠许久没有晒到太阳，出住院部大楼的时候，觉得空气都新鲜得很。

她这些日子病着，肌肤一直都是病态的白，红色外套给她瘦削苍白的脸庞增加了些血色。

谢浔去停车场开车，让她在这里等着。

姜柠摇头：“我出去等你，在医院里躺了很久，走动一下更好。”

林雅就陪着她一起出去，医院门口有一颗槐树，枝干是枯的，没有一片嫩绿。

而树下不远处，停着一辆显眼的迈巴赫。

裴旻站在车前，遥遥看向这边，眸光深邃，下一刻，他抬腿似要过来。

刚走出两步，谢浔的车正好开出来，挡住他的视线。

姜柠抬眼不经意的看了看，耳边听见谢浔的声音：“上车吧。”

姜柠收回视线，她住院这段时间，谢浔几乎每天都在往医院跑，但他本身又要兼顾工作室的事情，所以也是忙碌异常。

林雅帮忙把她的行李放进车里，：“好了好了，这下终于出院了，回去吧，以后就都顺顺利利。”

车辆驶出，林雅看着外面突然啧了声，“他怎么在。”

后视镜里，能明显看到裴旻修长萧瑟的身影，只是看不清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