哆嗦嗦最后还是被李二串一把揪住头发，恶狠狠地骂：“你他娘的！我看你就是不想帮老子！”

“我没有……啊！”

杨曼曼没机会多说，一顿拳头已经雨点儿似的落了下来。

江阳和刘美凤回到家，他放好了衣裳就问：“你怕李二串？要是你怕，往后我少和他来往。”

“也不是，就不太喜欢。”刘美凤不想因为自己，影响江阳太多，她懂事地说，“你们来往你们的，别逼着我和他来往就成。”

“看你说的，老子哄着你都来不及，哪敢逼你？”

江阳笑着，大手就要去抓她。

刘美凤还是不习惯，慌忙躲开了。

江阳大手抓了空，心里也空落落的。

不过，他很快就掏出剩下的布票，数了数，还有二三十米的，都塞给刘美凤，“这些你拿着，想扯花布做个新衣裳新被褥啥的，就到供销社去换布。”

刘美凤没接，而是瞪大眼问他：“你不说布票我差点儿忘了问你，你哪来的这么多布票？是正道来的不？”

江阳一听“正道”俩字，顿时沉下脸。

他一字一顿地反问：“刘美凤，你是不是觉得老子劳改过，就是个坏人，一定会走歪路啊？”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刘美凤往后缩了缩，小声地说。

在一块好几天了，这是她第一次看江阳对自己发脾气，还叫着她的全名，让她心里阵阵发毛。

“那你啥意思？”

偏偏江阳不依不饶，黑着脸继续逼问。

“我……我……”

刘美凤嗫嚅两声，忽然鼻子一酸，直接抱住双腿，蜷缩在炕上哭了起来。

自打离开老家，一路餐风露宿，受尽欺负，甚至还死了一回。总算来到这羊口坡，被迫和这么个面相吓人的大老粗在一起，天天晚上心惊胆战。

她本来告诉自己，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要坚强，不许再哭唧唧。

可这会儿被江阳一凶，积攒了好久的委屈，就跟决堤的洪水一样，挡也挡不住，全都冒了出来。

刘美凤越哭越凶，呜呜咽咽。

江阳站在原地，一开始还绷着脸，很快就绷不住了，上前笨手笨脚地哄说：“你别哭了，我不凶你了，还不成？”

“别哭了别哭了，再哭眼睛要肿了。”

“要咋样你才不哭？给你打两下？”

江阳说着，抓起刘美凤的小手，就往自己脸上拍。

刘美凤又抽噎了两声，连忙抽回手，这才勉强止住了哭音。

江阳松了一口气，无奈地说：“平时挺厉害啊，咋胆子这么小？老子嗓音稍微大点，就哭成这样？”

刘美凤用力抹了一把眼泪，瓮声瓮气地控诉：“羊口坡人人怕你，那叫陆三的售货员被你瞪一眼，就吓得站不住了！我又不是大罗神仙，你凶得好像要吃了我，我咋能不怕？”

“行行行，是我错，下回不凶你了，成不？”

江阳连忙说。

刘美凤吸了吸鼻子，闷声说：“这还差不多。”

看终于哄好了小媳妇，江阳试着坐在她身边，很认真地说：“但你也得应我一件事儿。”

“啥事儿？”

“往后不能老怀疑我是坏人。”

他沉声要求。

刘美凤抿了抿嘴唇，点了点头。

江阳看着她红肿的眼睛，叹息一声，犹豫着说起从前：“你男人我，是劳改过没错，可我不是干的坏事。你不知道，我……我娘被人活活害死了，我是为了给她报仇，才捅死一个狗娘养的，为这成的劳改犯。”

说起死去的娘，江阳这么一个糙汉，竟然也红了眼眶。

刘美凤张了张口，心里顿时发软。

她抽出自己的手绢递给他，他没接，而是拿袖子用力抹了一把脸，继续说：“那时候，我娘负责看着羊场。天黑的时候，狗日的进圈偷羊，我娘要喊人抓贼，被那狗日的活活掐死了！”

“羊口坡就这么一个爱偷羊的混账，那手印大小也吻合，他还留下了很特殊的一股子酒味儿。人人都知道，就是他害死了我娘，可政府的人说啥……啥证据不足，抓都没抓这狗日的！”

“这狗东西事后，还到我家来显摆，显摆他平安无事！小媳妇，你说，只要我武大疤还是个男人，咋能不弄死他？”

江阳越说，声音里的怒气和痛苦也就越重。

刘美凤深深被感染了，点头诚恳地说：“武……武大哥，我知道你的事了。这事不怪你，你做得对！劳改啥的，也都是过去的事了。往后我不提，也不再怀疑你了，成不？”

她一声柔柔的“武大哥”，叫得江阳心里又甜又暖。

刚才的气愤，一下子就飞到了爪哇国。

他狭长深邃的眼，一眨不眨盯着刘美凤，好似下一秒就要干点啥。

刘美凤被盯得心慌，恰好，外头响起一阵敲门声。

她如蒙大赦，起身喊了一句“来了”，就直奔门口而去。

第十四章 连大根上门

“他奶奶的，早不来晚不来，真会挑时候！”

江阳大剌剌往炕上一仰，嘴里悻悻地骂着。

刘美凤跑过去一开门，见一个面色黝黑的眼生男人，憨憨笑着露出一口白牙，见面就喊道：“这就是小嫂子吧？长得可真俊！”

“你是？”

刘美凤脸微红，不好意思地问。

来人忙说：“我叫连大根，武大哥就是我亲哥，你是我亲嫂子！”

刘美凤被这人的热情弄得有点尴尬，扭头看了眼江阳，见他点头，才侧身把连大根让了进来。

连大根一进门，刘美凤才发现，他还拎着大包小包，带了好几样东西，直接就往锅台边的柜子上放。

“你……来就来吧，带啥东西？”

作为刚来不久的女主人，刘美凤尴尬地说着客气话。

江阳倒是一点不客气，他慢吞吞站起身，扒拉开包着东西的牛皮纸，对刘美凤说：“大根不是外人，和他用不着客气。他带啥，咱就收啥，哪回敢空手来，你还得骂他呢！”

他说得霸道，连大根却依然憨笑着，挠头应道：“对，对，武大哥说的对，我不是外人。”

刘美凤看得发笑，心里也有了数。

看来，江阳和这人的关系是真好，不像和李二串，一看就是普通乡邻。

于是，她也放松了不少，笑着走到柜子边，看看连大根都买的什么。

这一看，还真叫她双眼发亮。

连大根带来了酱牛肉老醋花生猪肉血肠，还有一壶老酒。

刘美凤帮着把这几样东西装盘摆桌，就挽挽袖子，打算做点主食。

江阳和连大根说着话，两眼却一直往她身上瞟，他忙说：“这些吃的了，你就别忙了。”

“做一锅汤面吧，热乎乎的，回头也给你们醒酒。”

刘美凤亮着一双眼，甜声说。

江阳不舍得叫她忙活，可看着她这双亮满星星的眼睛，又舍不得错过她的关心和手艺。

犹豫的一个档口，刘美凤又说：“你俩先喝酒吃菜，正好吃饱喝足了，我的面也下好了。”

连大根听着她温温柔柔的嗓音，向江阳投去羡慕的眼神。

江阳的虚荣心一时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就低着嗓子说：“那成，你做简单点，别太麻烦了。”

“知道。”

刘美凤这次没回头，人已经在锅台边麻利地忙活起来。

她手底下“笃笃笃”切着菜，脑子里却闪现出小时候的画面。

那时候，她亲生父亲苏成刚还没过世，她也还叫苏小甜。

父亲也是个豪爽爱交际的人，时不时带着一两个兄弟回家来，一起吃点小菜喝口小酒。

她娘就像此时的她一样，也是笑眯眯地，替自家男人招待着好哥们，在灶台前忙个不停。

而她呢，嘴巴馋，总是凑到桌边，和父亲叔叔要肉吃。

她爹心软，就把她抱到膝盖上坐着，把最软和好吃的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