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门被轻轻敲响。

沈时鸢正坐在床上，茶几上的核桃是她在这里翻找了半天找出来的。

她轻扣了两下桌子，表示他方便进来。

刘笙亦就推门进来，他眼睛看不见，平日也不拿剑，只一根盲棍为他指路。

他小心翼翼摸索着上前，手中提着一只小食盒。

“我熬了点青菜粥，你内伤未愈，吃这些要好一点。”

沈时鸢上前接过食盒，象征性扶着他在一旁坐下。

只是一起身，一颗圆滚滚的核桃便掉了下来，正巧滚落在刘笙亦脚边。

刘笙亦捡起那颗核桃，在手里摩挲着，嘴角勾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她从前也很喜欢吃核桃。”

他还记得，九重宫里有一把巴掌大的小锤子，是沈时鸢专门用来敲核桃用的。

其实明明用内力一下就能捏开的，她却偏偏一定要让他用锤子一点一点敲开给她吃。

沈时鸢微微蹙了蹙眉，这个“她”应该大概率说的不是个男人吧。

该不会是他心爱的女人吧？

“别看她身份尊贵，在旁人面前都端得一副老成持重高深莫测的模样，其实她心思最是单纯。整日里就盼着我回去给她带外面的好吃的。”刘笙亦说起这话的时候，一脸怀念。

沈时鸢心里犯着嘀咕，这个武林盟主之子，是喜欢上哪家高门大户的小姐了吧？

啧啧，这一看这怀念又伤感的模样，说不定就是被那姑娘骗了感情。

她不由在心底默默摇了摇头，果然单纯的男子就是好骗。

虽说这人看起来也并不单纯，但是这模样长得是真不错。

刘笙亦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要在一个陌生人面前提起这些。

只是自从失明以后，他只能看见一片黑暗，也与红筱和谢安走散了。

已经很多天没有人能跟他说过话了，那日他昏迷以后，再醒过来就已经在这屋子里了。

刘笙亦很确定，那天他见到的一定是沈时鸢，但是对于她为什么要把他带来这里，他不得而知。

只是，他不愿走，他怕万一他走了，卿卿就找不到他了。

眼下有个人同他说说话，似乎也不错。

沈时鸢不能说话，打开他拿来的食盒，便看见那碗青菜粥。

虽然看着很普通，但是闻着味道却很是熟悉，就好像她已经吃过很多遍了一样。

她尝了一口，眼神一深，这不正是她记忆中的味道吗？

她看向刘笙亦的眼神多了一分探究。

刘笙亦也不再说话，将手里的核桃轻轻放在桌上，又摸索着离开。

不知为何，看见刘笙亦这般萧索的背影之时，沈时鸢心里涌起一种异样。

……

到了深夜，窗外忽然一阵响动。

沈时鸢立时警醒，从床上惊坐而起。

“是我。”青山压低了声音在外面。

听出青山的声音，沈时鸢这才放下心来，开门让青山进来。

屋子里的灯灭了，怕刘笙亦发现，沈时鸢也便没有点灯。

她见青山没有受伤，这也才松了一口气：“青山，你此番可带了变声的药丸？”

青山微微一愣：“圣女不打算趁此机会离开这里吗？”

沈时鸢心里清楚，刘笙亦虽然眼瞎，但是眼睛一旦恢复，看到她必定会对她除之而后快。

可是，现在相比于这些，她倒是有个更好的想法。

她摇摇头：“反正现在刘笙亦看不见，我现在受着伤也不易走远，若是再遇见那些黑衣人，你我恐怕再没有这么好的运气脱身。”

青山垂眸，从怀中摸出一只药瓶给沈时鸢：“这是变声的药丸。”

沈时鸢接过药丸，冲青山挥了挥手：“好，你在暗中接应我，九重宫若是有吩咐，你及时来传消息便好。”

青山走后，沈时鸢这才又回到床上躺下。

只是，她全然不知，一身白袍的刘笙亦在门外雪中站了很久。

第二十二章 情愿我负天下人

一夜的雪落完，地上只剩了白茫茫的一片，但是天却是晴朗了不少。

沈时鸢的伤也好了不少，她推门出去的时候，便看见刘笙亦在树下练剑。

满地白雪随着剑锋飞舞，那情景倒是格外曼妙。

真不愧是武林盟主的儿子，眼睛瞎了也要在这大雪天的练剑。

她打了个哈欠，刚要转身，眼神忽然怔住了。

方才那一招雪满人间……是她九重宫的招式！

刘笙亦怎么可能会九重宫的武功？

沈时鸢不由得多看了几眼，才发现，并非只有这一招，刘笙亦练的根本就是九重宫的武功！

一时间种种疑惑冒出心头，正道子弟，绝不可能会九重宫的武功，再加上其中的招式是只有宫中长老们才能练的！

当然，这些招式除了长老们和教主，天下就只有她自己会。

她眼神一紧，这个刘笙亦着实有些奇怪。

正想着，刘笙亦忽然收了剑。

“你在那里看了半天了，可是对我这剑法有兴趣？”

沈时鸢这才回过神来收回了眼神，脸上却又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她走上前，摊开他的掌心在他手上写道：“你可有法子治好我的哑疾？”

刘笙亦这才收回了手：“这几日我看过你的嗓子，并没有发现什么毛病，想来应该不是嗓子坏了，这样，我回头开一副药，你且试试，希望能有效。”

沈时鸢勾唇一笑，不得不说，这个刘笙亦确实是很有意思。

……

一连过了几天，沈时鸢将端来给她治嗓子的药偷偷倒掉，然后吃下了青山带来的变声丸。

“咳咳咳！”她咳了几声，发现自己的声音变得有些嘶哑，喉咙有些灼痛。

其实这变声丸只能起效一段时间，听起来就如同平常人们感染风寒时的鼻音，寻常不熟悉的人分辨不出来。

门外响起一阵脚步声，伴随着竹棍敲打在地上的声音。

她上前打开门，果真便看到刘笙亦过来了。

听到动静，刘笙亦将手中的食盒递上前，简短的吐出两个字：“吃饭。”

沈时鸢愣愣接过食盒，眼中闪过一抹异样。

“你医术好像不错，为什么不自己治治自己的眼睛？”她还有些不习惯自己如此沙哑的声音。

可是听到这声音的刘笙亦浑身一僵，捏着竹棒的手指节有些泛白。

他开口，声音有些微微发颤：“你嗓子可是好了？”

对于刘笙亦的反应，沈时鸢也只当是他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意外，便没有过多在意。

“还得多亏你医术高明，不过我方才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我。”

刘笙亦嘴角绽出一抹苦笑：“这小村里的药材很有限，要治眼睛恐怕要去城中。况且，看不见也挺好，有些人看见了恐怕会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说好了这一辈子都要保护她的，差一天，差一个时辰都不算一辈子。

何况，他不仅没有保护好那个人，反而亲手伤了她。

沈时鸢有些不明所以，顿时却也来了兴趣：“怎么？你该不会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吧？”

不过，这些号称名门正派的人，心底不知有多龌龊，做点亏心事不也正常？

可她问起这话，却发现他的神情越发黯然。

良久，他才低沉出声：“若是有一日，你最爱的人想杀掉你，你会如何？”

没有想到他会忽然问出这么一句话，沈时鸢愣了一下。

但旋即她想也没想就冷哼了一声：“情愿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我！”

莫说九重宫最忌讳的就是动情了，就算她爱上了旁人，那人却要杀她，那她一定会先下手为强。

情愿她亲手杀了那人自己抱憾终生，也绝不让那人杀了她，她可以死，可以痛苦，可绝对不会接受自己所爱只是一场空欢。

就算是死，她也要那人是爱着自己的。

刘笙亦深叹了一口气，转身一步步离开。

院子里飘落的大雪将他的背影衬得苍凉又孤寂。

第二十三章 坐收渔利

北境的大雪格外纷扬热闹，院子里一颗红梅树悄悄开了花。

红梅傲立，不惧冬寒。

沈时鸢一身红衣站在雪地之中，与那红梅相衬得极好，人比花娇，顾盼生媚。

只是这一幕，刘笙亦看不见，只一身白衣从屋子里走出来：“外面天寒，北风正硕你怎么出来了？”

听见声音，她蓦然转头，看见刘笙亦一身衣袂飘飘，眼睛上覆着的白绸宛若谪仙出尘。

她一时有些出神，总觉得有些眼熟，好像这人从前她就见到过一般。

见她不答，刘笙亦又问：“怎么了？”

沈时鸢这才收回眼神，有些尴尬地咳了一声：“我近日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还得回甘州一趟。”

刘笙亦神色一紧：“你要走？”

沈时鸢拢了拢披风，缓步走到他跟前停下：“你放心，我会回来的，顺便给你带些能治你眼睛的药材回来。”

说完，她抬脚从他身边擦身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