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那感觉强压下去，极木然平静地唤道：“殷奉苟。”

穆云歌感觉到殷奉苟有一瞬的僵硬，而后揽着她的手更紧了一些，几乎让她喘不过气。

“我在。”

“你说的是真的吗？我为你生个孩子，你便立他为太子。”

殷奉苟先是不可置信，随即眼睛迸出巨大的光亮。

他颤着声道：“姝宁，我不会再骗你。”

穆云歌沉默了良久，妥协似的：“我答应你。”

殷奉苟几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喜悦砸晕。

又听穆云歌道：“不过不是现在，你得先帮我做件事。”

能看见一丝希望的殷奉苟已经很是满足，他轻声呢喃：“为你做什么，我都愿意。”

穆云歌唇边逸出一丝冷笑。

是吗？那就让我看看，你的爱多有价值。

她语气淡漠又凉薄：“那就将手上沾过我萧家血的人，全部杀了！第一个，便是韩立安。”

第37章

这话一出，殷奉苟沉默了良久。

穆云歌看他，笑容讽刺：“做不到？”

殷奉苟眼眸复杂。

穆云歌凑近他，近到呼吸交缠：“这就是……你说的爱我？”

殷奉苟闭上眼，良久后又睁开。

两人对视，殷奉苟嘴角扯出一抹笑：“好，但不是现在。”

穆云歌看着床上随风晃荡的纱帘，不知在想些什么。

殷奉苟又问：“想去逛逛南州城吗？你不是一直说，想要来我出生的地方看一看。”

穆云歌刚想拒绝，殷奉苟带着一丝哀求道：“陪我做完这件事，我就给你你想要的。”

南州城距青州不过几百里，然而这街上依旧喧闹不已，一派安宁，丝毫没有战火硝烟的紧张感。

殷奉苟如当年那般，只要她多看一眼的小玩意立时就买下来送到她手边。

“姝宁你看，你最喜欢的糖人。”

穆云歌淡漠地扫过，随手一扔，那晶莹剔透的糖人落在青石板上碎裂了一地。

“我不是十六岁，早就不喜欢糖了！”

殷奉苟一怔，平静的眼眸中闪过几许狼狈。

路过一家铺子，队伍长长。

穆云歌瞥了一眼，殷奉苟解释：“这是桂花酿，我去给你买。”

“不必，桂花酿我只喝阿远伯做的，只可惜，阿远伯死了。”

穆云歌嘴角露出嘲讽的笑：“死在破城那一日，那些救我的百姓，都被乱箭杀我。”

这话说完，她看见殷奉苟脸色倏然变得一白。

穆云歌却犹不放过他：“以前你一闯祸逃学，便喜欢拉着我去他的酒楼买几壶桂花酿，然后躲到城外去，他每次都帮你骗过侯府的护卫。”

殷奉苟哑着嗓子哀哀道：“姝宁！”

穆云歌像是听不见，自顾自道：“还有阿远伯的小孙子，那个话都说不清的小豆丁，若是活着，今年该过五岁生辰了！”

殷奉苟眼眸狼狈，穆云歌却冷眼看他，毫不留情道：“你在难过吗？可这不都是你做的孽。”

她虽是公主，父皇却对她颇为宠爱，还给了她一块令牌许她随意出宫。

她几乎是在整个王城百姓的眼皮子底下长大。

后来殷奉苟随父亲入王城封侯，她便带着殷奉苟走过她所有的秘密基地。

穆云歌看着南州城：“当年我向父皇要这里做封地，是想着，这里是你的家。”

说着她露出一个苍凉至极的笑：“如今你的家还在，我的家却已经没了。”

殷奉苟一半脸隐在阴暗中，许久才抬起眼眸，执拗道：“我们会有一个新的家。”

回到住的院子后，殷奉苟莫名消失，只留下许多人看守穆云歌。

穆云歌仔细看了一下，院子里就有数十个，那个被称作暗影的暗卫也在其中。

除了不能出这院子，穆云歌无论做什么他们都不干涉。

一直收不到任何外界信息也见不到殷奉苟的穆云歌有些焦急起来。

数次想逃跑都被拦住。

直到第六日，殷奉苟带着满身血腥味出现。

彼时穆云歌正在院中看着天边那一抹半壁残阳发呆。

看见殷奉苟，她掀了掀眼皮，又看向天外。

殷奉苟一步步走近，到了他面前，他弯下腰凝视穆云歌脸庞。

“我已拿下青州，幽云十六军退至炎城。”

穆云歌面无表情看他，在断定这话的真假。

殷奉苟扬起一抹带着血的笑，带着一抹疯狂执拗：“韩立安战死，姝宁，我答应你的做到了，你呢？”

第38章

穆云歌冷冷看他：“你随口一说，我便信吗？”

一边问，她思绪飞速翻转。

若殷奉苟所说是真，那舅舅他们可有受伤？

苍旻不是麒麟子吗？怎么短短几日，就丢了青州。

她眉头拧的死紧。

殷奉苟道：“姝宁，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他嘴角含笑：“那些人我会杀，不过这天下，我也是半分不能让，别忘了，这一切都是留给我们未来的孩子的。”

刚说完，暗影突然冲进来：“主子，不好，幽州十八骑来了。”

殷奉苟眉眼一瞬凝结成霜：“来一个，杀一个！”

穆云歌心一提，虽说十八骑战力极强，可若对上殷奉苟胜负还真两说。

然而院外已经响起刀剑相撞的刺耳声音。

殷奉苟看向暗影，暗影一颔首，将一个哨子模样的东西一吹。

随着这尖锐哨声一响，四面八方涌出无数身着黑衣，手持利剑的人，看起来十分训练有素。

殷奉苟拉着穆云歌：“十八骑交给你们。”

刚走出大门，一声轻笑响起：“帝姬，我来接你了。”

穆云歌抬眸看见来人，眼眸一亮：“苍旻！”

“抱歉，我来晚了！”

殷奉苟见状，漆黑眼眸杀意骤起。

“正愁青州没看见你，来得正好。”

他说完将穆云歌往后一推，七影卫便将穆云歌围在其中。

殷奉苟伸出手，一柄黑色玄铁长剑从暗影背后飞出，稳稳落在他手中。

他片刻也不停留，直冲苍旻而去。

穆云歌忍不住道：“苍旻小心。”

这话一出，殷奉苟猩红眼眸里，杀气四溢。

长剑劈下，如修罗在世。

穆云歌几乎下意识就要闭上眼，不忍看这鲜血四溅的场景。

然后令人意外的是，想象中苍旻横尸当场的血腥场面并未发生。

只见他用手中白色骨扇一挡，竟真的挡下了殷奉苟的攻击。

穆云歌这才喘上气。

殷奉苟眼眸一暗，再次出招。

剑与骨扇撞击出令人胆寒的锐利声音。

穆云歌看得心惊胆战，每次都觉得那扇子下一瞬便会被劈开。

可苍旻的功夫意外的好，在与殷奉苟的对战中竟然不落下风。

就在两人打的天昏地暗时，幽州十八骑冲上来与七影卫战在一处。

烟雨趁机护住穆云歌：“帝姬，走！”

殷奉苟余光中瞥见这一幕，眼眸骤jsg缩，一剑挡开苍旻，持剑往烟雨的方向而来。

烟雨见状，顺势将穆云歌往苍旻的方向一推。

穆云歌撞进苍旻怀中，转头便看见了令她目眦欲裂的一幕。

“烟雨，不要——”

可是为时已晚，殷奉苟手中长剑已刺进烟雨胸口。

烟雨口中流出血，看向穆云歌时却带着笑：“帝姬，快走，走啊……”

殷奉苟目光冷冽，长剑一甩，一串细密血珠落地。

刚要去抓穆云歌，苍旻却揽着她的腰飞速往后退去，同时口中喝道：“撤！”

一群人迅速退去，看着这一幕，烟雨终于欣慰地倒下去。

最后一刻，她脑海中闪过遇见穆云歌那个冬天。

那时的她满身是伤地从一个杀手组织逃出，蜷缩在路边几乎快要冻死时，一件温暖貂皮大氅落在她身上。

她睁开模糊的眼睛看去，一个红衣身影看着她，用极轻的声音道：“这里面还有个钱袋子，你可要藏好了，过了冬天，就把这衣服拿去当了，一定要活下去。”

一定要活下去啊！帝姬！

我只能护你到这里了。

第39章

直到出了城，穆云歌仍处在懵然中。

她看向苍旻，嘴唇颤抖：“烟雨，烟雨还未出来……”

苍旻眼眸看了眼身后的城，眼眸中闪过一丝怜悯。

而后一夹马腹，坚定道：“速速护帝姬回炎城。”

幽州十八骑声音沉沉：“是！”

穆云歌眼眶中泪水大滴大滴落下。

想起烟雨护着她一路从宫中逃出，又从王城护着她到幽州。

在她心里，烟雨早已是亲人一般的存在。

她几乎将唇咬出血：“烟雨，我一定会给你报仇。”

身后，殷奉苟的人紧追不舍。

行至半道，对面突然烟尘滚滚。

穆云歌心一紧，却听苍旻道：“是我们的人。”

这时，穆云歌也终于看清，最前方的人是林清臣。

因为林清臣的及时出现，一群人终于化险为夷。

将人救下后，林清臣忍不住问道：“烟雨呢？”

穆云歌看见林清臣眼眸中的焦急，强忍着心脏处的绞痛，极艰难地道：“烟雨为了救我，被殷奉苟……”

后面的话，她没说出来，林清臣的脸色却一瞬煞白。

“表哥，对不起。”

林清臣一震，闭上眼摇了摇头，而后睁开眼咬牙道：“帝姬无事就好，走。”

……

炎城，等候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