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慎快过来啊，你娘子给你带饭了。”

严慎沉着脸走过来，看了一眼那食盒，小声说了一句多余，但脸色好看了很多。

绸缎庄前的台阶上，严慎打开食盒，看到里面拳头大小的骨头，愣了一愣。

“你原打算给谁的？”

宋琦玉能说什么，只能硬着头皮道：“还能有谁，当然给你的。”

严慎轻哼一声，也没再追问，直接手拿起一块就啃。

见他啃得津津有味，宋琦玉忍不住问了一句：“中午的干粮泡白开水，好吃吗？”

严慎睨了她一眼，继续大口吃着，“没肉好吃。”

活该！

宋琦玉在心里偷乐，然后就听严慎说道：“旁人以为你很贤惠呢。”

“呵，倒也不用。”

“你心虚？”

“我心虚什么？”

“哪家贤惠的妇人会偷男人？”

宋琦玉火腾地一下起来，“那你就告诉旁人，我与你没半分关系，我爱偷谁偷谁，没你酸的份儿！”

来到曲墨染这儿，宋琦玉火气仍没消。

“谁气你的？”

“还能有谁。”

“孩子爹？”

宋琦玉一愣，这个称呼安在严慎身上，有些过分亲近了，但又是事实。

她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曲墨染笑，“你气他，却还是为他跑了这一趟。”

说着，曲墨染拿出几包药上面覆着一张方子，“诺，你说的那疫病，我查过很多医书，配了这个方子。”

宋琦玉看着那几包药，冲宋琦玉点头，“谢谢。”

“原我觉得那严慎不是个好东西，对你太坏了，但后来他给我九香丹，还说要瞒着你，我便觉得这人，也不是那么糟糕的。”

宋琦玉拍拍那几包药，“当是还他的情了。”

话说得绝，但她深知自己和他会一直纠缠下去，因为这个孩子，因为这孩子身上的血脉。他活着，她和孩子才有可能活着，生死都牵绊在他身上了。

日头西斜，宋琦玉站在东边院门前，门已经锁上，六条人命魂断在里面。

风吹得紧，宋琦玉裹了裹大氅。

谨烟想劝一句，见严慎远远走来了，便退了回去。

严慎走到宋琦玉身边，催着她往家里走，“外面冷，快回去吧。”

宋琦玉转头看严慎，“这一家老小，只因为陆长安帮过他们，他们出于感恩藏起陆长安，却因此丢了性命。他们太无辜了，你对他们愧疚吗？”

“一丝一毫都没有。”

“是啊，你是严慎，人命于你来说太微不足道。”

严慎搂着宋琦玉，带着她往家里走。

“你觉得他们无辜，他们到死也觉得自己无辜，可我并不觉得。”

“因为陆长安逃了？”

“因为他们酿成了大错。”

“那我呢？”

“你错就错了，我给你顶着。”

用过晚饭，严慎就出去了，许是值夜班，宋琦玉没有多问。夜深了，他才回来，乞丐扶着他回来的。

“这么晚才回家，还一身酒气，小心被骂。”

“行了，你回吧。”

“等会儿阮氏问你去哪儿了，你只说与我喝酒了就是，千万别说去了旖月阁。”

“闭嘴！”

“我这不是好心提醒你。”

“赶紧滚！”

宋琦玉一直想着严慎那句‘他们铸成大错了’，越想越睡不着，这不就等到严慎了，也听到了那旖月阁。

盛京有名的风月之地！

第一百三十八章欠打

宋琦玉看着脚步踉跄的人进屋，一阵冷风灌进来，她打了个冷颤，再看严慎，他脱下大氅，而后倒在靠窗的罗汉床上。

他抱着双肩，许是冷得，一直瑟瑟发抖。而且睡不踏实，翻来覆去的，接着突然恶心起来，赶紧起身冲了出去。

呕吐声传来，宋琦玉重重叹了口气。

她吃力的起身，披上大氅，又倒了一杯茶，端着出去了。

月色清朗，他靠躺在庭前台阶上，像是一滩烂泥。宋琦玉走上前，踢了他肩膀一下。

“喏，喝口水吧。”

他仰头看她，左脸那刀疤在幽暗的月光下，格外的狰狞。长得丑的人，脸上多一道疤，只是更丑了，而曾美得惊艳绝绝的人，脸上多一道疤，会让人觉得触目惊心。

宋琦玉不敢看，稍稍别开眼。

他定定看着她，看到她拿着杯子的手在微微颤抖着，他嘴角轻扯了一下，伸手接住茶杯，直接往嘴里送，结果洒了一脸。

稍懵了片刻，随后他低低笑了起来。

他先是埋头笑，继而仰天大笑，再起身从腰间拔出一把匕首竟然舞了起来。

天上乌云浓厚，北风呼啸而过，远处的雪让这夜显得更加肃杀，他喝多了酒，脚步虚浮，招式却是凌厉的，带着沉重的杀气。

宋琦玉看着院中之人，眉头紧紧皱起，犹记得兰园高台之上，他把酒谈笑，仿佛世间万物都在他的股掌之间。而此刻，他也在笑，却笑得悲凉，再不复当时意气。

那刀疤伤在脸上，而耻辱刻进了灵魂。

现在的他，真真就像个疯子。

他出招越来越狠，心中的恨越来越尖锐，在心里迅速积聚，摧毁着他的理智。他再一个旋身，刀尖直指宋琦玉的肚子，而后猛地定住。

宋琦玉惊的连忙往后退了两步，再看严慎，他拿刀对着她的肚子，竟真带着杀气。

她气的咬牙，绕过去，一巴掌抽了过去。

“你发什么疯！”

“他就不该被生下来。”

宋琦玉气得又是一巴掌，“没有哪个父亲会像你这样心狠！”

“他是祸端……”

宋琦玉又是一巴掌，“无能、懦夫！”

连着三巴掌，但宋琦玉还没失去理智，全打在右脸上了，避开了左脸的伤疤，以免伤口再崩裂。

严慎尝到了血腥气，伸手抹了一把嘴角，手上沾了不少血。

他身子晃了晃，抬头看了宋琦玉一眼，分明有些怯怕，而后绕着她进屋了。

宋琦玉长出了一口气，跟着进屋，见严慎已经老老实实躺罗汉床上了，蜷缩着身子，不时疼得抽一口气。

她没理他，回床上睡觉了。

第二天早上醒来，宋琦玉看严慎正坐在她平日里做的妆奁前面，对着镜子照。

“你怎么还没去当值？”

平日她醒的时候，他早就出门了。

严慎转过头来，“老子这样怎么出门？”

宋琦玉抬头，一下没忍住扑哧笑了出来。他左脸那道伤疤不用说，右脸被她连着狠狠扇了三巴掌，经过一晚，又青又肿，实在有些不能看。

严慎瞪了她一眼，赌气的回到罗汉床上，抱肩不理她了。

这时谨烟进来，一眼看到严慎，没忍住也笑了一声，但赶紧收起来了，来到床前伺候宋琦玉起身。

“姑娘，今儿天好，难得没有风呢。”

宋琦玉接过湿帕子擦手，“那咱们等会儿去街上走走。”

事实上，今年冬天实在太冷了，即便没有风，也是冷的刺骨。一直到午后，才稍稍暖和了一些。严慎去衙门了，宋琦玉让谨烟扶着往巷子外走。

不想街上还挺热闹，不少铺子还挂上了红绸。

谨烟问过路人，才知道过两日就是万寿节了，太后的寿辰。宫里是要大办的，不过民间也就挂上红绸，添个喜庆罢了。

来到灵云粮铺，正碰到张琪往外走。

“陆世子可还好？”她问。

前几日，她让张琪将陆长安藏起来了。

张琪挠挠头，“我这不正想去跟您说，那位陆世子已经离开了。”

“离开？”

“是，我今日给他送吃食，院子里已经没人了，不知何时走的。”

宋琦玉点头，“若他再回来，你给我个信儿。”

回家的路上，宋琦玉想着这几天发生的事，总觉得心里不安，像是有一场暴风雨要来。她抬头看到一个披着绯色明缎绣芍药花兔毛锁边大氅的姑娘在街上，脸上满是急色，正在求过路的行人。

“大娘，我的钱袋子被偷了，您能借我一点钱么，我回到家就还您。”

过路的大娘看着这姑娘一身金贵的打扮，迟疑了一下问：“你借多少钱？”

“唔，我不知道租画舫要多少钱，一千两行吗？”这姑娘天真且期待的看着大娘。

大娘再次打量这姑娘，“原来是傻子啊！”

大娘不跟傻子计较，斜了她一眼就走了。

谨烟偷笑道：“哪有当街借钱的，还开口就是一千两，奴婢才这姑娘根本不知道一千两是多少钱。”

普通人家攒一辈子也攒不来这么多钱。

宋琦玉看了那姑娘一眼，没多在意，转身往巷子走。只是没成想，那姑娘瞅见了她，颠颠跑过来将她拦住了。

“这位姐姐，你好美啊！”

宋琦玉无语的看着面前这个约莫只有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正一脸眼馋的看着她，如果是男子，她都该喊流氓了。

“谢谢。”宋琦玉淡淡应了一声，绕过她要走，但又被她拦住了。

“姐姐，您看着好面善，一定是观音菩萨转世。”

宋琦玉抿嘴，“你觉得我有一千两？”

这姑娘被戳破了，先吐了吐舌头，继